第15章(1/1)
他说,阿拉丁神灯,我明年暑假还想来爷爷奶奶这里。
虽然没有几层高的慕斯蛋糕,也没有很多生日礼物,但是这里过生日真幸福。不用看着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喊叔叔阿姨,不用乖巧微笑地听着他们或真心或假意的夸奖,闹哄哄地敬酒环节能把一个生日宴延长数倍的时间,到最后耳朵疼脑仁疼。过生日就像打仗一样累。
而当周云起端着顾奶奶和爷爷给的剩菜回家时,他嘴里回味着蛋糕的味道——其实并不好吃啊,甜得发腻。就像那个小少爷过的日子一样,他不置可否,慢悠悠走回自己那个黑黢黢的家。
顾行止的生日过完没几天,他爸爸就来接他回去了。走的时候和来的时候一样急匆匆的,连饭都没有吃。周云起和顾奶奶顾爷爷一起目送车子开走,顾行止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挥手道别:“爷爷奶奶再见,周云起再见,我明年再来。”
来的时候仿佛是乘着五彩晚霞,走的时候也像是奔着那晚霞而去。后来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顾行止在周云起心里最直观的映像却仍是那一朵朵晚霞。
可惜要么是生日愿望不归阿拉丁神灯管,要么是大嘴巴的顾行止不小心在最后一刻将生日愿望讲出来不灵了,总之,第二年的夏天,顾行止并没有能如愿来到爷爷奶奶家。
第6章第6章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们就一步一步知道一寸光阴一寸金、白驹过隙、逝者如斯这些词,那时候对于这些词语的认识完全停留在抽象层面上的“时间过得很快,是很宝贵的”,但是映射到现实的生活中,我们却毫无知觉。
并不是所有人对于时间的衡量都是用秒分时日月年作为标度的,农耕经济时代的人们眼中时光的流逝是谷雨、惊蛰这些节气,文人墨客则浪漫雅致得多,他们说的是莺时、槐序,多年以后的顾行止和周云起则会用每周的测试和每月的月考来计算那段艰苦岁月。而对于现在的周云起,他的时间标度是夏日里的漫天晚霞,日复一日的光阴与满怀期待都在此间流逝。
二年级的暑假,他还是坚守着在顾家蹲点的工作,当他蹲点时他在想什么呢?他最想的事情肯定是顾奶奶和顾爷爷什么时候回家,其次会思考出超越同龄人的迷茫和挣扎,再挤出点时间想想顾奶奶给他讲的奥数题——不用纸和笔,就抬眼望天空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期待着顾行止的到来,即使他不来,周云起也没有失落的感觉;即使他不来,周云起也时不时瞟一眼那条蜿蜒的小路,看看有没有一只金色大鸟。
这一年,是始终没有失落,也始终没有金色大鸟。
三年级的暑假,周云起不用再在顾家蹲点了,他由临时工转变成了正式工。顾奶奶办了一个暑期补习班,就在那间本来堆杂物的屋子里。上午补小学和初中的衔接课程,这样六年级的学生和初一没学好的学生都可以来听,下午为马上升初三的学生补课,收费比较贵。周云起一天到晚赖在补习班里听讲,不收钱还有空调吹,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周云起是从村里人的流言蜚语中知道顾奶奶开设补习班的原因的,因为缺钱。他们家本应该是最不缺钱的,在其他人家一年的收入总和只有几千块时,顾家的资产可能就有上百万。在这里的井底之蛙看来那可是一座金山银山,儿子孙子好几辈子就算无所事事那也可以吃喝不愁。
乡下人也不懂什么通货膨胀、人民币贬值,他们只会说“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现在的青菜比以前的猪肉都贵”。
就是在这样一句句怨声载道中,顾家的金山银山缩水成了保险柜里的存折□□,不复当年盛景,但瘦死的骆驼终归比马大,照理说不应该为钱发愁。更何况顾家还有个出息的大儿子。
问题就出在顾奶奶家的小儿子xī • dúdǔ • bó,欠下几百万的赌债,几次三番进戒毒所。本来家里的那些积蓄和老两口的工资都用在填平他的赌债上,现在小儿子又借上了高利贷,还不上,hēi • shè • huì扬言要剁手剁脚,他只好收拾包裹跑路。只是苦了这两个老人,一辈子操劳,到头来还要担惊受怕地替儿子还钱。还的不是高利贷,是儿女债。
当然谁也不知道事实真相到底如何,这只是其中最正常的一个传言。
周云起坐在教室的最后,上午听顾奶奶讲讲衔接课程,还能磕磕绊绊听懂一些;下午讲的就完全听不懂了,他就在那里写自己的暑假作业。村里头的那些留言都发展出18个版本了,有点说顾家的小儿子已经因为欠钱被剁了手指,有的说其实没有出去躲债一直在和某个女人姘居,连xī • dú感染艾滋病这种版本也有。这种时候,人类的想象力、创造力、传播能力都显示出惊人的力量。周云起把18个版本都听了一遍,虽然那时候他对交集一点概念也没有,但是发现共同点就“欠钱xī • dú”四个字,那估计就□□不离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