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1)
他们找了家烤鱼店,坐下来边吃边聊。虽然从未线下见过,但一起做过不少项目,线上交流也培养了许多默契,金蛇和仲居瑞聊天没有冷场,由于有裴煦在几乎没有聊公事,聊的全是各种人的八卦。
裴煦震惊地发现,仲居瑞宛如一个八卦捧哏家,非常擅长让人毫无负罪感地讲八卦。
“你记得之前的美工吗?他上个月去植发了,一个脑袋三万块。”金蛇说,“年轻人就是这样倔强,像我,早早就领悟到爹秃秃一窝,是逃不掉中年谢顶的命运,就早早剃光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你爸怎么不植发?”仲居瑞夹了一块鱼肉到裴煦碗里。
金蛇兴致盎然地讲起他爸早年如何在秃头的泥沼里挣扎,用了多少种偏方秘方,终于历尽千辛万苦,从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进化成一个谢顶的老年男人。
“但是现在蛮好的。”
仲居瑞问:“现在治好了?”
“不是,”金蛇说,“他想开了,谢顶是成功乡镇企业家的标志。想不开也没办法啊,人家用一滴生发剂,头发茂盛地像黑猩猩,我爸用一斤生发剂,脑袋跟猕猴桃外皮似的,打着光才能看见一层毛茸茸的。他治不好谢顶,只能治一治心态。”
裴煦笑得直抖。
把自己亲爹损了一通后,金蛇又开始损仲居瑞。
“像我们这种行业,很容易中间一块高地的。你长这么一张脸,秃了多可惜,要好好注意啊。”金蛇忽然说,“仲居瑞,你已经给你朋友夹了不少鱼肉了,我一直在叨逼,一低头,半边都没了,很吃亏的。”
仲居瑞心一慌,连忙说:“再叫一条,酱香味的行吗?”
金蛇眯着眼睛,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看,发现对面两人膝盖很自然地靠在一起,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我感觉这里不是酱香味,是一股恋爱酸臭味。操,真的假的?”
仲居瑞不知道是桌子下面漏了陷,以为是下意识夹菜太明显,补救性地给金蛇也夹了一大块,心脏乱跳道:“瞎想什么呢,别瞎说。”
裴煦看仲居瑞一眼,没说什么。
仲居瑞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因此并没有出柜的意向。没有人的情况下,他跟裴煦怎么都行。有人的时候,他会很想收敛住。不被人知道才是保护这种感情的最佳方式。
——然而感情是伪装不出来,也隐瞒不下去的。即使克制得住桌面上的动作,也很难记住克制桌面下彼此触碰的膝盖。
他下了公交车往家走,还在深深思索,这种事到底能不能跟人说。外婆肯定不能说,这把年纪,不想让她承受什么三观冲击。朋友们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说,有些人对这种事心里膈应,仲居瑞也不想拿自己私事给别人谈资。仲建兴,这种已经划分到不太走动的亲戚名单的人,当然更没必要对他交代什么。思前想后,仲居瑞决定以后在公共场合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今天明明没做什么出格的,金蛇都有这种猜测,简直太吓人。
外婆坐在灯下,戴着一次性手套,手拿一把小刷子,给自己变白的头发涂染发剂。别着手给后脑勺涂抹了一会,外婆就累得手酸。上了年纪,别着手的角度有点为难老人家。
仲居瑞快步走进去,把包扔桌上,接过小刷子:“婆婆,不是说等我回来给你染,怎么自己先动手了?”
外婆说:“反正你也快到家了嘛,前面我能够得着的地方,先涂着。”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白头发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仲居瑞很轻柔地把染发剂抹在头发丝上。
“你就骗我吧!以前还是看见一根拔一根,现在只能全部染黑。”婆婆说,“到这个年纪怎么会不多。是该见平如的年纪了。”
“别瞎说。”仲居瑞垂着眼睛,“前面要不要再抹一点?小碗里还剩一些。”
“说到平如你就岔开话题。我也想平如啊,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婆婆看见仲居瑞眉头深锁,沉默一会说,“你把塑料帽子找给我戴上,我在这坐半小时,你再我喊我洗头。”
“烧了热水吗?”
“天热,不用那么烫的水。”
“那也不能用冷水,我现在去烧。”
婆婆看着仲居瑞挺拔的个子,进厨房的时候都要先弯一弯腰,就想到平如还没出月子,抱着仲居瑞坐在这里,她做了鲫鱼汤,也是从这个小厨房端出来。一切简直跟昨天才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