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2/2)
什么叫做生病好玩儿么?她也没叫他来看她。她虚弱地叫他走,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只是后来,他便也不来了。
于是,她也懒得再想陆恒了。
她起了身,唤青禾打水来梳洗,记挂起与宋央馨争吵前置办的那些东西:“我还得去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的灵堂设在松柏堂的偏堂里。里头的蜡烛点得很多,一并九行,左右各一排,是以将不大的小堂,被照耀得十分明亮。白色的帏帐在冬日的风里肆无忌惮地鼓动着。
堂中没设炭炉,一身霜色的锦袍挺拔立在灵位前,不知冷暖。
听碧江说,陆恒在里头已经立了许久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竹篮子,往灵堂里走了过去。
那身霜色的锦袍一动未动。
明歌也没抬眸看他,只淡淡说。
“老太太爱热闹,鲜花果子,我都备了一些。往日里用的茶叶与熏香,也都在这儿。我来替她煮煮茶。”
身后的人依旧没说话,只是将屋子里本就冷冽的气息沉沉压在他周身的小空间里。
明歌取出老太太用惯的香炉,是镂梅花的老铜炉子,巴掌大的一个,里头配着小巧的莲子香插。香是线香,梅花味道,混着几味药香,香气幽幽,便如老者的慈爱一般,默默无声,让人念念不忘。
青禾送了一壶热水来。明歌沏了一杯大红袍请老太太饮了。方听身后的人开了口。
“付姑娘,有心了。”
“便就到此为止吧。”
明歌手中的水壶顿在半空,与老太太再斟一杯茶也是不记得了。不等她回头去看他,信已递来她手旁。
信封上,“和离”二字飘逸潇洒,是陆恒的手笔,可真好看呀。
明歌笑了,终于侧脸去看他。
高烧过后,她眼前像蒙了一层灰雾,即便灵堂韫暖明亮,陆恒的脸色也显得格外冷峻。
他眉毛生得长而宽阔,不稍打理便像是刀锋一般的形状,淡淡的一层青色,压在眉骨精致的轮廓上。看相的先生曾说过,这是权相。陆恒日后,是要掌大权的。
明歌心中突然十分安静。
这段时日折磨她的愧疚,不知如何面对他的惶恐,对他在外和长宁郡主之间的反复猜测,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于是她淡淡笑着,应了一声:“好啊。”
她将和离书带回了绿竹苑的寝屋,亲手署了名,又叫碧江替她送去书房。
而后,她陪在老太太灵堂里,和老人家的灵位说了一整夜的话。道谢的有,倾诉的有,道别的也有…
清晨,她将侯府的账目一一点算清楚,装到木匣子里,先交给碧江保管着。将来是交给新妇打理,还是叫府上别人打理,也都不予她相干了。
碧江却与她说,“昨儿夜里,奶奶在灵堂,爷在奶奶身后看了好久呢。奶奶再和爷说说吧,爷是许只是一时没想明白。”
明歌笑笑,“不了。”
她分明已经解脱了,再回头做什么?
她唤奶嬷嬷抱了初姐儿来,如往常一样,喂小女儿吃午饭,哄着她午睡,下午的时候,又带着小女儿上了一趟街。她消沉了好一段时日,原已经许久没给小女儿置办过东西了。
于是将小衣服,小鞋子,小玩具,各都买了好些。回来便交给了碧江,“日后慢慢给姐儿用吧。”
傍晚的时候,陆恒回来了。初姐儿会喊爹爹了,见着陆恒的身影,便哼哼要起来,唤了两声“抱抱。”
陆恒走来,嘴角勾着一道暖意,将小女儿接了过去。明歌没多看他,只吩咐青禾。“取晚膳来吧,有爷爱吃的狮子头。”
青禾扭捏着,望了一眼陆恒,又望了望明歌。“娘子还真是好心!”
明歌笑笑:“去吧。最后一回了。”
陆恒抱着初姐儿举高高的动作忽顿了顿,只是一瞬。
月牙儿爬上了枝头,弯弯地挂在一角。冬夜寂静,初姐儿睡得很沉很沉,许是整夜都不会醒来了。
明歌带着青禾从绿竹苑里出来。十一月的风,很是冷的。文思月就等在侯府门前,见她来了,小跑来握着她的手,哈着白气儿,替她暖着。
“别管这鬼地方了。”
“日后在明月庵,我们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