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子(3/3)
匣子上有小锁扣,轻碰一下就弹开了。陆恒翻开盒子,见那串檀木珠子笑了笑,“付姑娘有心了,东西我受下了。”
明歌是争不过他的,只是没再接他的话。她心里不快活,不管是长宁郡主望着陆恒的眸色,还是陆恒回头看来时眼里的笑意,好似都在和她作对。
这样或许不对,可又有什么不对的?老太太和老侯爷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母亲过身父亲再娶姨娘,多也是叫人打理家务中馈,经年累月都是念着故人的。那她和陆恒为什么不可以?
冰笼里的冰块儿都化了大半,临近午时,车里的凉意已然不明显了。
明歌懒在车窗下,斜斜地靠着。初姐儿方被奶嬷嬷抱着睡着了,便在后头的马车上与青禾碧江一起。陆恒便也坐在另一侧,见她不言语,他也是很能沉得住气的。
从宝相寺回去,要走一小段山路。马车有些摇晃,明歌乏了,眼皮一搭一搭的间会儿,又想起些许往事…
长宁郡主那会儿还是平南侯上的徐姑娘,与裕王的两位郡王来府上读书。冬日里,从课堂里出来,地上结了冰。徐婉晴紧跟着于夫子,明歌又打外头来。地上滑,明歌脚下不稳,情急之际,寻着身旁的东西想稳住身子,不想曳住的却是徐婉晴的袖口。
二人一道滑去了地上,都是摔疼了。
课堂里出来的大小郡王,连连去扶他们的表妹。就连寄学在府上的江侍郎家公子,也一同问起明歌来。
“怎就这么也不小心呢?”
“要摔坏了,你如何与裕王爷交代?”
当年裕王在野,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裕王膝下无女,便将裕王妃娘家的表姑娘接来府上宠着。江公子说得没错的,真要摔坏了徐婉晴,明歌是真会与父亲惹祸的。
她试着从地上撑起身,得去与人家赔罪。可膝盖实在太疼了,动作该是笨极了。
眼前忽晃过一抹青色的衣袖,织锦的料子,上头刺绣着竹子。明歌还未反应过来,那人修长的指头已伸来她眼前,丹凤眸中笑意煦暖。
“付姑娘,很疼么?”
分明徐家姑娘才是被众星拱月的那个,陆恒怎就来扶她了呢?后来,还与她送起来草编的蚱蜢,脂色坊的胭脂,如意楼的玉簪…再后来,他和父亲说,想要娶她。
昏昏沉沉之间,明歌悄悄打开眼帘又看了看对面车窗下的人。
陆恒正往窗外看呢,一条长腿微微拱着,手肘支在膝头,指尖正盘挲着他新得来的那串十八子,闲散极了。许是察觉得她在看他,他也微微侧眸过来,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明歌便忙将目光挪开了。
她合上了眼,不想理会他。
马车行过了小段的山路,正上了官道儿了。一路顺顺当当的,也不觉着晃人。明歌睡熟了。
莲花的花瓣儿,一共三片,因着烛火正落在她手腕儿上,是暖色的。
屋子外,陆恒颀长的身影立在雪地里,一双广袖负在身后,长发挽起一半,都已经染了一层白霜了。
明歌知道,她又做梦了。去到冬日里的那个梦。
“爷整日没吃过东西了,我做了狮子头。您用些吧?老太太的事,都是我疏忽了…”
陆恒的侧脸,冷极了。声线里却依旧是上扬着的暖意。
“付姑娘可知道,若不是祖母在,你我许是不会有婚约的。”
明歌也是一整日没吃过东西了,本就不大稳当的脚下,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什么叫做,若是老太太不在,他们便不会有婚约的?陆恒待她那些好,可都是假的?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才跟父亲说要娶她?
答案分明清晰可见,可她却不愿意承认。
是为了老太太么?还是老太太是为了他?
那年父亲入了翰林院,是首辅张维的得意门生。陆恒呢?母亲早逝,与父亲关系不洽,老侯爷卧病没法儿帮扶一把,只得老太太一个替他谋算。
所以,老太太走了,那他们便不作数了?
她猛地咳嗽起来,是气急了。
原来早先的那些好,都是不作数的。
“明歌?”
“付明歌?”
温和的声线就在耳旁,陆恒在喊她。明歌缓缓打开眼来,方见那双丹凤眸就在眼前,一双浓眉拧得紧紧的,陆恒的手扶着她的脸庞,似有些心急了。
“怎么了?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