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
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木心
二十三年前。伍州市轻水县人民医院。
清晨,细雨昏暗,住院部里刷着半墙绿漆的墙面反射着荧光灯的惨白亮光,早班保洁员鲁珍拎着高粱扫帚和布条拖把,吭哧吭哧将布满锈斑的铁铅桶一脚一脚踢进湿漉漉的三楼女卫生间。
“鲁阿姨,又早班啊,辛苦啦。”新来的小护士陈玲玲眨着大眼睛推开带着倒刺的隔间木门,冲她甜甜地打招呼。
“哎,你也辛苦啊,小陈昨儿又一夜晚班吧。”鲁阿姨熟稔地将厕所间里的抹布往水里一投,四溅起灰土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陈玲玲对着镜子捋了捋护士帽边缘的碎发,毕竟是年轻,熬了一宿依然神采飞扬,除了有些黑眼圈。她大咧咧将湿漉漉的手在护士服上揩了揩,笑眯眯问:“阿姨是不是还从辅楼过来的,还是咱们这儿清爽舒服些吧?”
辅楼其实就是轻水医院的太平间所在地,而陈玲玲呆的是住院部的产科和新生儿科病房。
“嗐,医院嘛,其实都一样,那儿是从有到无,咱们这儿是从无到有,一辈子来来回回不就这么回事儿嘛,你说是不?”鲁珍苦笑着叹了口气,一间一间推开隔间门,唰啦唰啦地推着又沉又脏的大布条拖把抹过发黄的地砖。推开最后一间时,她看到蹲坑旁摆着一个鼓鼓的布袋,“这谁掉在这儿的包呀?”转头发现陈护士已经走了,鲁珍小心翼翼踮着脚走进去把包裹拨开看了下,这一看吓得脸色比墙都白。
“哎呀,这这这,谁家的孩子丢在这里了!”她声音都开始飘着颤抖,一把抱起那个已经没有一丝声气儿的蜡烛包冲出了厕所。
布包里的孩子嘴唇青紫,双目紧闭,要不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鲁珍差点干脆就直接抱着孩子折回辅楼了。
她气喘吁吁将孩子交给赶来的儿科医生,才空出脏兮兮的手抹了下脸上的汗。三楼走廊里呜哩哇啦的孩子哭声此起彼伏,那哭声里没有消毒水味,觉不出寒冷的冰渣和罡风,听起来和风细雨,绵密清润,还欲拒还迎地裹着一股微腥的奶味,哭声里大概也只表达出要吃和要睡这两种可能。
清晨这场fēng • bō,很快随着孩子身体情况的稳定就平息了下来。
同是刚入职的姜敏穿着纯白无瑕的护士服,脚步轻盈地跟着主治医师查完房回到护士站,美丽的天使们正在工间八卦时间。
“昨天半夜送进来生孩子的,曹家那个叫林嘉怡的,生完大出血,还在昏迷呢,丈夫到现在都没来,真是太惨了。”姜护士遮着小嘴低声说道。
“真的啊?那孩子没事吧?”
“孩子好着呢,很漂亮的女孩儿,在新生儿房观察。”
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小护士眨着眼睛凑了上来,带偏了话题:“诶诶,今天早上的事听说了吗?鲁阿姨在厕所打扫时捡到一个弃婴,女孩儿,好像是羊水吸入,差点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