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2)
江倚槐偷偷抬了眼,看到女孩子脸红得像要滴血,但陆月浓的目光扫了过来,他又很快低下头。
细风入窗,轻轻掀动米色布帘,被阳光温过的风拂到脸上,隔着口罩,却有些轻轻的痒。
“我曾经时常看到你,在岐王宅里,在崔九堂前,听到你的歌声。在多年后再度遇见李龟年时,杜甫这样对他说。”
江倚槐是见过陆月浓的,或者说,是曾经的陆月浓。他们曾互为同桌,把遇见当做司空见惯。
陆月浓走下讲台:“如今,在江南的暮春时节,落花纷扬,我们又不期而遇了。”
他又看了看窗外,颇为可惜道:“不过现在江南早已经过了落花季节,秋天就连叶子都常青不落,同学们只能先凭想象,来年再亲身感受一下这个场景了。”
“杜甫还记得李龟年,甚至还记起那些有李龟年在场的往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一字一句的讲解,随陆月浓的走动而有了细微的忽远忽近。四周过于安静,江倚槐仅仅凭靠声音的轻重,就可以确认陆月浓所在的位置。
江倚槐听着这环绕周身的声音,干净的、虚浮的、一声又一声的。“我们又不期而遇了”,这话似是附了某种魔力,入耳便入彀,血液几乎凝固在体内,不再流动分毫。
“设想一下,这一段就好像忽而重逢的老友间的对话,他会说:‘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
一些老旧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江倚槐也记起了曾经陆月浓在场的画面。
那时,他也是坐在这样临窗的位置,睡过一场不算长久的午觉,睡眼惺忪间,看见身旁的同桌在看书,纸页翻动着,传来清细的声响,午后的日光落在那人的眼手指上,如同落了一层绒边,柔软又明亮,让人恍惚间产生想要握住的冲动。目光微微上抬,落入视线的,是一张斯文柔和的侧脸。
如今,他们隔着近十年的岁月不期而遇,一个站在讲台上,一个阴差阳错地坐到了台下。
江倚槐口罩下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好像是真的感冒了,没有伪装,不然脸颊怎么会有些烫。他有心想要动弹,可身体仿若被施了咒,岿然不动,甚至脊背崩得有些僵直,似一张蓄满力的弓。
连牙关都因紧张而微微咬紧。
江倚槐想到那个雨夜,隔着水雾,隔着不远不近的路,在陌生街巷遥遥看见的修长身影与模糊面庞,分明形同一人,原来……并没有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