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1)
“姮?”父亲盯着我,良久,似是了悟,目光渐渐收起,声音也缓下来:“哦,是姮啊……”
“君父,姮今日随兄长往卫国。”我轻声说。父亲点头,眼睛却没有看我,只四下地张望,好像在找着什么。“沫呢……”只听他嘴里喃喃道,怅然若失。
车轮轧在大路上,辘辘地响。天空中,大朵大朵的云彩漂过,时yīn时晴。身后的城墙上,双阙之间,齐央和她怀中襁褓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第81章虢子
离开时,觪逗了庚许久才登车启程。车子渐行渐远,他几番回头朝城墙望去,唇边含笑。道旁,大树舒展着枝条,绿油油的,我看着,想起了邑姜宫前那棵自己从未见过的老桑。
“姮在想什么?”觪问道。我淡笑:“想君主和公子。”
“君主和公子?”觪讶然。我没说下去,看着他,道:“阿兄可曾对什么事后悔过?”觪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想一想,说:“自然有,只是这会想,即便再回到当初,我也将照旧行事。如此考虑,便不觉得悔。”说完,他转向我:“姮有后悔之事?”我笑而摇头:“无。”觪微笑:“那便好。”
入夏以来雨水不断,道路泥泞,虽然早有准备,但往卫国的旅途仍然比预想中要艰难。出行的第一天,车轮就在泥里陷了几回走不出来。晚上在逆旅中歇宿的时候,连觪都累得早早休息了。“姮,如今看来,渡河经封父及胙往卫是不可行了。”第二天,觪皱眉对我说。我想一想,问:“阿兄yù绕行周道?”觪点头,道:“昨日为兄向逆旅中人询问前方路况,得知河水泛滥,野道难行更甚,不如往祭,虽远上一些,却省事不少。”我微笑道:“既如此,阿兄但往便是。”于是,一行人改道往西,先上周道,打算往祭渡过huáng河。离开了野道,路上顺畅许多。好不容易有晴朗的日子,赶路的人不少,即便顶着火辣辣的日头也不亦乐乎。在周道上车行两日,过了管之后,再走一两里就是祭了。天色将暗下,我们在一处旅馆中歇宿。馆中的厅堂不大,却热闹非凡。旅人三几成群,据席而坐,馆人来来往往地递送浆食,觪带着我进去时,嘈杂声似乎一下低了下去,不少人将视线投来,打量片刻,又收回去,继续说笑。天气闷热,觪选了一处离门较近的地方坐下,召来馆人,让他送几样清淡的粥食。
馆人应诺退下,觪将目光扫一扫四周,又看向我,笑一笑,没有说话。旁边的席上,几名士人聊得起劲,话题大多离不开天下时事,哪国洪水正猛啦,何处又淹了多少地啦,东夷大涝尤甚,不少人涌入中原避灾,哪些地方又有夷人抢掠作乱啦,等等等等。也许是赶路累了,我和觪谁也不开口,静等馆人呈上饮食。
“吾子可是杞太子?”坐没多久,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席前响起。我望去,只见一个大夫打扮的中年人,正向觪揖礼。觪满面讶色,向那人还礼,他正是杞太子。那人神色恭敬,拿出一块符节,我他是虢国大夫,虢子听闻姻亲路过,特遣他来,邀请我们往虢国一叙。“庶夫人正待产,思念母家,国君体恤,日前闻知太子往卫,思及雨后道路难行,太子或许将取道祭,便命小臣在周道上等候,如今,太子果然到来,小臣幸甚。”那大夫解释道。虢国?我诧异地看向觪,他的表qíng也疑惑不已。思考片刻,觪揖礼,道:“多谢大夫,既是虢子来邀,某前往便是。”大夫应诺,与觪议下明日动身,便退了出去。众人依旧喧闹,堂外,色擦黑,馆人呈来粥食,又在四周燃起烛燎,晚风拂来,火光半明半灭。
“姝?”
觪淡淡地笑:“还会是谁。”我默然。姝的母亲兄长都在杞国,她会知道我们出来,并不奇怪。虢子来邀,恐怕少不了她的意思,只是,不知此番目的何在,难道真是思念娘家人?想到她的表qíng,心中总觉得没底。“姮,”觪看着我,说:“虢子乃一方诸侯,又是姻亲,他遣人来邀,于qíng于理,我等推却不得。而我等往虢国,虢子须以国礼相待,姝即便与我等有隙,也要顾及体面,倒不必担心甚不利之事,去会上一会也不打紧。”我微笑,说:“姮知道。”
东虢国并不太大,城池的四面,山梁起伏,多有险峻,是王畿东面的一道重要屏障。城门在车辆面前dòng开,车轮声撞在两旁的厚壁上,骤然大声,闷闷地响。昨天前来接应的那名大夫在前面引着我们,一路走向宫城。我朝车外望去,这里的建筑看上去并不如杞国那样历史久远,也不如镐京那样气势磅礴,却修得相当坚固,光是那的城墙,无论夯土的高度或厚度,都堪比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