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1/2)
香茶正做着梦,梦里她看到了笔友哥哥,笔友哥哥脸色很焦急,但…她更急。
她是被尿催醒的。
麻溜地下床,再躺下时,她死活都睡不着了。
她的床是她爹亲手打的,很小,只能睡她一个人,上面铺满厚厚的稻草,再用印有大红花的棉被铺平,人躺上去就像飘在云朵上一样惬意。
香茶在软和的小床上翻来覆去地滚,想到搁在后院的一窝兔子以及藏在箱子里的一大沓大团结,香茶在黑暗中笑弯了眼。
在翻了十几个身后,香茶打了个哈欠,终于沉沉睡去。
一进梦乡,香茶猛地拍了下脑袋。
糟糕,她光想着家里发生的好事,竟把笔友哥哥冷落了!
“笔友哥哥…”
香茶在白雾中边喊边找,然而四下无人,只有白雾的湿气和清幽的鸟叫声以及她喊人的回音。
察觉笔友哥哥已经走了,香茶自责地叹了口气。
哎,她有点想笔友哥哥。
她已经快一个多月没见到笔友哥哥了,今天好不容易在梦中见到,看笔友哥哥的样子,好像有特别着急的事要跟她说。
等会…
香茶赶忙往大石头放向跑去
“找到了!”
笔友哥哥给她留了记号信!
她认识一些字,平日里枝繁哥哥教她的,比如日月火土,家里人的姓名。
静婉老师来了后,她隔三差五会去学校偷听静婉老师教得语文课。
不过她更喜欢算术,为此笔友哥哥还笑话她,说她是小财迷,喜欢钱才喜欢数学。
她现在认识的字渐渐多了起来,看笔友哥哥留得记号明显轻松了些。
蹲在大石头边对着记号琢磨半天后,香茶笑了。
上面有四个字,她只认识‘我’、‘会’、‘来’,用聪明的小脑袋瓜一想,应该是‘我待会来’。
香茶抱着腿靠坐在大石头那等啊等,然而耳边传来鸡鸣声也没等到笔友哥哥。
许久年迷路了。
又一次在小屁孩的梦中迷路了。
等他在大山中走得腿脚发酸,终于看清倚靠在石头旁边的小人时,小人揉了揉惺忪睡眼,跺了跺酸麻的脚,突然起身。
许久年:“小屁孩,你别走啊,等等我——”
然而话音未落,床上的香茶被赵老三喊醒了。
“爹?”醒来的香茶眼角红红的,哭过的样子。
揩掉眼泪,香茶纳闷:“爹,我咋哭了?”
赵老三去碰香茶的小腿,香茶当场嘶了一声,倒抽凉气。
“好疼好疼,爹,你别动我的脚,麻了它麻了…”
赵老三没动,沾了点口水涂抹到香茶的眉毛上,这是乡下人快速解决睡觉腿抽筋的土法子。
“睡觉不老实,我在隔壁就听到你哎哟哎哟喊疼,进来一看,嘿你这孩子,腿肚子露在被子外边,不疼才怪呢。”
腿上的酸麻逐渐褪去,香茶不好意思地冲她爹笑了笑。
外边天刚亮,确定女儿腿不抽筋后,赵老三起身。
“爹,今天家里要来人吗?”
躺在被窝里的香茶眯着睡眼看她爹。
赵老三不自在地摸摸身上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半旧衣裳,支吾开口。
“刚才你奶过来了,说媒婆要来。”
香茶顿时明白了,她爹今天要跟秀娥娘相看。
赵老三:“你接着睡吧,还早呢。”
香茶呢喃了下,身子往被子里缩,后半夜一直在梦里等笔友哥哥,虽然是做梦,但精力终究撑不住。
赵老三还没走出屋,身后就传来女儿轻轻的打呼声。
望着床上微微隆起的被子,赵老三无声的笑了下。
到底是小人儿,昨天跟着他在山上奔波一天,恐怕累得够呛。
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赵老三拿起扫把开始扫院子。
梦里,香茶再次往大石头方向走。
甫一靠近就看到下边有字,香茶凑过去一看,这一看小脸霎时白了。
笔友哥哥在地上写了好多字,先不论她能不能认全,她记得笔友哥哥嘱咐过她,字越多就代表她家出的事越大。
望着满满一地的大字,香茶傲的一声哭了。
呜呜呜,她家是不是要完蛋了?
哽咽地抹开泪,她努力地去辨识地上的字,越看心越慌,她忍不住锤自己。
为啥啊,为啥她好多字都不认识!
其实说多也不多,一共五行。
“香茶…”
香茶歪着头稚气地读起第一行,这是她的名字哎。
‘香茶’后面的字全都不认识,她直接跳过读第二行。
第二行是枝繁哥哥的名字,名字后面也跟了一串话,她依旧认不全,笔划太多。
第三行…是叶茂哥哥名字。
香茶乱了主意,反复的在手掌心写她和哥哥们的名字,确认无误后,她的眼圈霎时红了。
笔友哥哥的意思是她和两个哥哥都要出事?到底是啥情况啊?
看着地上一堆不认识的字,香茶心急如焚,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她继续往下看,试图找出自己能认得字。
看到倒数第二行,她的心彻底跌落寒潭。
她看了啥?她看到‘三叔’了!
笔友哥哥喊她爹为三叔,正巧她认识这两个字。
所以她爹也要出事?!
一想到家里全员要遭大难,她这胸口就钝钝发疼,密密麻麻的惶恐将她团团包围住,一时间呼吸都费劲。
难道她真的是美玉姐嘴里的灾星?
低下头,憋屈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到地上,开出好几朵花,她盯着花发呆,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天马上就快亮了,在这等笔友哥哥解谜团不太现实。
这时,她的余光扫到最后一行,定睛一看后,脑子轰隆一下炸开。
地上的字是‘后娘’…吧?
是吧是吧?
她趴下仔细研究,半晌后,小小的人儿蹭地站起来,神色凝重。
是后娘,错不了。
对上了,对上了!
她爹要娶后娘…
难道这个后娘是家里接下来遇难的根源?
一想到她爹清早在院子里等媒婆上门,香茶状如惊弓之鸟,下一秒就从床上惊醒了过来。
天已经大亮了,赵老三扫完院子就坐在门槛上敲打兔笼。
家里的兔子会越来越多,他答应过香茶要在角落安置一块地专门养兔子。
打第二个笼子时,东边屋的门吱呀开了。
“咋起来了?”赵老三没有抬头,手下的动作不减。
久而听不到女儿软糯的说话声,赵老三望向门口,这一看不得了。
女儿小脸上挂着两行泪,眼神中充满无助和担忧,头发乱糟糟的,鞋没穿,光着脚丫怯怯地站在那。
赵老三被女儿惊恐的小眼神吓坏了,赶忙起身:“香茶,你是不是做噩梦啦?”
香茶摇头,小手抓着门框,用力过度以至于指关节发白,只听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嚎。
“爹,我不想要后娘!!”
小孩的声音尖锐,穿透力极强,一声凄厉的叫喊惹得赶过来的柳媒婆顿觉不妙。
这笔生意莫不是要黄?
急匆匆推门进院,趴在赵老三肩头哭得泣不成声的香茶一眼就看到了头上戴着大红色刺绣眉勒的柳媒婆。
柳媒婆见人就谄笑:“山雄小子——”
赵老三背对着柳媒婆,蹲在那抱着女儿轻声细语地哄着,听到有人喊他,赵老三脖子动了下。
“不许看!”
香茶霸道地抬手定住她爹的脑袋,不让她爹扭头看柳媒婆。
哭瞪着柳媒婆,香茶忿忿开口:“你走,不许你和我爹说话,我不要后娘!”
柳媒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香茶算好的,秀秀气气的没让她直接滚出去。
前头她给一家说亲,那家孩子一嘴的脏话骂她,还捡湿牛屎砸她脑门呢。
“山雄小子…”
柳媒婆没把香茶的话听进去,颠着小碎步笑吟吟地上前。
然而还没等柳媒婆说明来意,香茶灵活的从赵老三怀里钻出来,撒腿抓起地上的石子就往柳媒婆身上砸。
边砸边眼泪汪汪地喊:“我不要后娘,你走,你走哇——”
石子打在柳媒婆头上身上,痛得柳媒婆当即抱头逃窜。
丁大嘴正坐在自家门槛上喝玉米糊糊,见柳媒婆捂着脑门狼狈的从赵老三家跑出来,丁大嘴乐了。
这个柳媒婆可不是好东西,眼睛掉钱眼里头出不来,便是屎壳郎,她都能夸成大好青年,周围几个生产大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被柳媒婆骗了。
看到脑袋流血的柳媒婆连滚带爬地跑远,丁大嘴忍不住哈哈大笑。
二妮娘端着碗一出门就看到丁大嘴捂着肚子在那放肆的笑。
“捡到钱啦?笑这么快活。”
丁大嘴抹掉泪花,三言两语将柳媒婆的狼狈惨状和二妮娘说了。
“该!”
二妮娘嗦了嗦筷子,愤懑呸道:“经她手的婚嫁没一桩和和美美。哎,你说石老太是不是吃酒糊涂了?她咋想着喊姓柳的给她儿子说亲?”
丁大嘴也纳闷。
石翠菊找柳媒婆给赵老三说亲当然不是想诅咒赵老三和周寡妇二婚不幸福,至于原因…
分家后石翠菊跟着大儿子一家人过,手头上没钱,实在请不起别的媒婆。
刚好在路上碰上柳媒婆,柳媒婆竟然说不收说亲钱,图个喜庆就行。
石翠菊一拍大腿,虽然有些胆怯柳媒婆的霉运名声,但免费的说亲不要白不要。
“刚是香茶哭吧?”
二妮娘其实蹲自家墙角听了半天,她巴不得周寡妇改嫁给赵老三。
周寡妇自己有女儿,长得又漂亮,赵老三迟早会对周寡妇言听计从,到时候周寡妇吹口枕头风,这个家哪里还有香茶这个抱来的野种待得地儿?
二妮娘不咋喜欢香茶,每到晚上她就叹气,如果五年前她没让香茶喝她的奶该多好?
她女儿二妮就是奶喝少了才长得不俊,还呆头呆脑的。
丁大嘴呲溜喝下一口热粥:“是香茶哭嘞,一大清早就哭,这孩子真聪明,知道有了后娘她没好日子过,等着吧,她这一哭,赵老三二婚肯定没戏了。”
二妮娘最烦有人说香茶聪明,一说香茶机灵,她就无端郁闷的想起自己那蠢笨的女儿。
院里,香茶将头埋在赵老三的怀里,悲痛的嗷嗷哭鼻子,赵老三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然而左哄右哄都不管用。
直到赵老三哭笑不得地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续弦,香茶这才打着哭嗝歇了。
有人过来问,问香茶痛哭是不是病了。
赵老三将柳媒婆被女儿打走的事说了,旁人一听,有乐呵夸香茶的。
“小孩子眼睛贼精,她呀,怕是在柳虔婆身上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年头讲究盲婚哑嫁,柳媒婆靠着三寸不烂之舌乱牵红线,白的能说成黑的,害苦了好些男男女女,里头肯定也有人命。
赵老三颠了颠紧抱着他脖颈不松手的女儿,暗道说得在理。
这二婚还是算了吧。
也有人拿鄙夷的眼神看着香茶:“管东管西还管你爹娶媳妇,亲生娃拦着不让娶说得过去,一个抱来的野种…”
“咳!”赵老三捂住香茶的耳朵,沉着脸瞪说话的人。
那人砸吧嘴嚼着生红薯不再说。
听到柳媒婆告状的石翠菊偏偏这时候过来了,上来就骂香茶有心眼,只顾自己快活,不心疼她爹养三个娃的辛苦。
骂到最后上手打,赵老三躲了过去,打不到人的石翠菊干脆往地上一倒,开始扯着嗓子哭嚎唱大戏。
“造孽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嘞…”
闻讯匆匆从隔壁大队赶来的钱桃花恰好看到这一幕,心知周寡妇进门的事泡汤了,当即扭着腰回家去报喜。
院子里,赵老三抱着香茶径直进屋,又指使赵枝繁去拉人起来。
石翠菊这人撒泼打滚有一手,你越搭理她,她就越狂,但又好面子,所以赵老三不搭腔,索性让儿子去。
赵枝繁哑巴,性子冷,和石翠菊这个奶奶处得很一般。
他拉了拉他奶,拉不起来,那就不拉了,就这样站在院中居高临下的睨着在地上打滚的石翠菊。
一抬头看到孙子的冷冰眼神,石翠菊老脸涨红,心肝儿随之一颤。
两个双胎孙子长得太像她死去的男人,尤其是大孙枝繁。
紧抿着嘴,眼神无波的注视她时,她心底有股说不出上来的惊悚滋味,就好像她撺掇老三二婚的原因被人看了个透透彻彻。
爬起身,都不用赵枝繁扶,石翠菊捂着脸跑开了。
赵枝繁抬眸看向站在他家门口看热闹的丁大嘴和二妮娘等人。
丁大嘴:“啊,我鸡还没喂,我得回家喂去…”
二妮娘想讨好赵枝繁,不肯走呢。
“枝繁小子,今儿个碰上你就顺嘴问了,你文章写得好,读书优秀,回头能教教二妮不?”
二妮天天在她耳边吵,说香茶在家跟着她两个哥哥学认字,二妮也要,二妮不可以比香茶差劲。
赵枝繁很直白的摇头,转身进屋。
二妮娘傻了,这娃咋这么耿直,连个场面话都不来一个…
二妮娘揣着不满回家和自己男人抱怨,男人啧了下,敲打二妮娘:“你以后少惹枝繁小子,这娃不简单。”
二妮娘:“咋回事啊?”
男人:“赵家那么多儿子孙子,就这小子最像他爷…”
二妮娘嫁到瑶山生产大队后压根就没见过赵家老太爷,当下好奇了,追着男人问:“他爷是个人物?”
男人:“那可不!当年我还小…”
听男人说完老太爷的传奇人生,一个笃定的想法在二妮娘脑中冒出。
赵家新屋里,赵老三煮了锅百合茶,晒干的百合片和绿茶嚼碎放大火煮,临出锅前撒上半勺红糖放里头。
“哭累了吧,来,喝点百合茶,清清神,哎,小孩子可不经哭啊,哭多了眼睛会发炎,以后长大了迎风就喜欢流泪。”
香茶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了个干净,喝完立马拽着赵老三的衣袖,重复道:“爹,我不想要后娘…”
赵老三心里微惊,往常女儿哭一哭,冲杯红糖水一定能逗得女儿咯咯笑,今天这是怎么了?
叹了口气,赵老三道:“爹不是答应过你吗,咱爷四个过,别哭了,乖。”
香茶重重点头。
她不知道她阻止后娘进门做得对不对,如果误解了笔友哥哥的意思…误就误了吧,总比什么都不做得好。
屋里赵老三在盘问香茶到底做了什么噩梦哭成这样,站在门口的枝繁叶茂兄弟俩将里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完后,两人默契的来到院子角落。
有全大队的人帮着脱土坯砖,建好房子后还有得多余,赵老三索性奢侈了一把,用土坯砖围了个厚实的院子。
院子西边角落用木栅栏圈了块地,十来只兔子全在里头。
赵枝繁蹲在笼子边拿草喂兔子,瞅他哥一眼,闷声道:“哥,这回多亏了香茶,不然咱真的要有后娘了…”
他们的爹想借秀娥娘堵住桃花姨的骚扰,这很好,然后呢?
奶那边逼得紧,非要撮合爹和秀娥娘,爹应下了就没反悔的后路。
换句话说,今天要是没香茶这么一闹,秀娥娘进他家进定了!
赵枝繁拿着小笤帚清理兔笼,听到弟弟的话,他蹙着的眉头松开了,然后嗯了声。
赵叶茂感慨:“也就香茶能说得动爹,哥,你说香茶会不会真的是爹的亲女儿?外边都在传,说香茶是爹和资本家大小姐…”
话还没说完,赵枝繁用力拍弟弟的脑袋瓜,眼神阴冷。
赵叶茂捂着脑袋不敢喊疼,在这个家,威严最高的其实是他哥,他哥要教训他,他爹只有递棍子的份。
结束私生女的话题,赵叶茂蹲坐在笼子边数小兔,数着数着,赵叶茂咧开嘴突发奇想地来了一句。
“哥,我能跟香茶一起养兔子吗?”
赵枝繁利落地摇头,比划了下。
意思是我不信你,这些兔子要卖到火车上,谁知道你会不会借着卖兔子的由头又想甩掉香茶。
赵叶茂急了:“哥,上次那事小舅狠狠骂了我一顿,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做了,就凭今天这事,我赵叶茂一定会把香茶当亲妹妹看。”
赵枝繁不信,低头一只一只的检查窝里的小兔子,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给弟弟。
赵叶茂举起手指:“哥,我对领导画像发誓,要是撒半个谎字,天打五雷轰!”
草棚顿时陷入一阵可怕的寂静。
赵家遭了天雷难后,可以说,‘天雷’酷刑是赵家人最忌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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