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1/2)
要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呢。
像是逆水行舟行了千里万里,抱着一点火苗似的希望等待日出,可到了海岸的尽头才发现,那里没有日出,甚至没有光。
更像是一瞬间,记忆跌宕回两人在便利店那场初遇,她用尽全力地拥抱他,那个清冷桀骜的少年,却只是垂下寡淡的目光,施舍般看了她一眼。
明明是好久之前发生的事。
清晰得却如同昨天。
连带着当初被简沅秋问出口的问题,也恍如梦寐地在耳边响起——“你觉得周隐爱你么”。
陆北柠站在这局促的一隅天地,看着古井无波的周隐,以及他身后像一朵明艳玫瑰的林宝念,竟开始突兀地思考这个问题。
他爱她吗。
他爱过她吗?
如果爱,为什么要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不爱,那之前那么久的坚持又算什么。
即便在心里排练了那么久,眼泪还是不争气,像是积攒了好久,报复性地从酸涩的眼眶噼里啪啦落下来。
压根就没想过她会出现在这,走上平台的林宝念刹时怔住,反应过来同时,一只手拽住周隐的手臂,错愕喊了声她的名字。
“陆北柠?你怎么在这。”
听到这个名字,身穿白衫长裤的周隐停下脚步。
目光似是虚浮一般,游移了两秒,而后才一帧一帧地抬起眼,找到焦点般朝陆北柠的方向看去。
那是和从前完全不同的眼神。
黯淡无光,没有情动也没有温度。
如同万千情丝被一把火挫骨扬灰,不留片甲。
如果是二十五岁的陆北柠魂穿到这一刻,她一定会选择毫不犹豫地掉头走掉,可在那段尚且年幼固执的时光里,十九岁的陆北柠却还是豁出自尊留下来,寻求一个已经剧透的答案。
她笑起来。
笑得比哭还难看,声音却还压抑着颤抖,征求地问周隐,“我们能谈谈么。”
林宝念倒吸气,“北柠——”
想阻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周隐近乎平冷的声音打断,“你在楼下等我。”
这话是对林宝念说的。
不是她。
在这一刻,陆北柠像是亲手被周隐被活活溺死在海水中,不得喘息,不得超生。
……
屋内没有开灯。
似乎也没有开灯的必要。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周隐没有带她进去的意思,仿佛她的到来都是一场极其不被欢迎的突发事件。
明明几个月前,两人还如胶似漆地耳鬓厮磨,他身上每个部位都属于她,可现在,就连靠近,他都不愿。
有光亮透过窗子投射进来,一块块的方形光斑从周隐俊美立体的面庞上掠过,光影在清澈的眼底交错。
像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陆北柠一瞬都不愿移开眼,用全身上下积攒的最后一丝力气,问他,“为什么。”
无比老套的开场白与质问。
,怨怼地逼他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答案。
可又能有什么答案呢。
无非是不爱。
似乎觉得这样说太过于伤人,于是在漫长的思虑以及沉默后,周隐给予她一个还算负责任的解释,“沛沛情况很不好,我需要钱。”
很实际的一个答案。
也是两人间无法逾越的事实。
陆北柠像个捉襟见肘的无助小孩,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差很多吗?具体多少?我可以——”
“你不可以。”
周隐这人一向是话说三分留七分的性格,但凡果断说出口,就已经是无法回转的余地。
“柠柠,我们并不合适。”
他的语气终于缓和出一丝熟悉的温柔,但却依旧透着凉薄,“放过彼此。”
无解又荒唐的理由。
陆北柠心都是麻的。
她笑得讥讽又无力,“既然你觉得我不放过你,那当初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又为什么说那么多让我相信你的话?”
“因为当时,”周隐停顿了下,“是喜欢你的。”
陆北柠滚烫的眼泪毫无保留地掉下来,落在毛绒地垫上,晕成一个圆形水渍。
没有比这话更残忍的了。
像是既肯定了他们的曾经。
却又决然地否决了他们的以后。
因为当时喜欢你,所以愿意咬牙和你在一起。
但是现在已经不再喜欢你,也就没必要再承担因为你而带来的,生活上的种种不顺与阻力。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陆北柠忽然恶寒得想吐。
她想,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了呢?
或许是简惠第一次发现他们在一起时,或许是工作室被迫搬家时,或许是即将到手的项目,一次又一次从手边溜走时。
这些生活上的不顺,像是一次次砸在他们感情上的重击。
周隐什么都知道。
只是从来不说。
就像一个默默准备撤离的智者,等他的情感彻底清扫干净,就是这段感情的诀别时刻。
很不公平吧。
但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真正公平的呢?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走下来的,也是她奋不顾身先爱上他的。
想明白这一切,陆北柠直起身,五指虚浮地握住门上的扶手。
仿佛尘埃落定。
咔哒一声,老旧的防盗门被推开。
听到声音,周隐终于转过身,借着最后一点模糊的光影,在黑暗中长久直白又沉寂地看向她。
如果陆北柠回过头,一定会看到他此刻收拢到骨节泛白的双拳,和眼眶中克制氤氲的水雾。
但她没有回头。
一场戏落了帷幕,即便再不舍得,也还是要结束。
只是可惜了。
在离开的一刻,她还是不能够大气地说一声,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亦或是虚伪的,祝你幸福。
关上门的瞬间。
她的世界和周隐一分为二。
脚步是软的,却神奇地没有踉跄或者摔倒,只是没想到,走到二楼的时候,看到了靠在墙上抽烟的林宝念。
几个月没见,女人的美丽还是那样鲜活恣意,手里夹着的烟是巧克力味的,熟悉又讽刺。
看到陆北柠下来,林宝念也哽住,脸上的神色很难不说是歉意。
陆北柠在此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哪怕是质疑。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林宝念,冲她平静地笑了笑,哪怕此刻脸上还挂着显而易见的泪痕。
林宝念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但那些话到底在千回百转的心思中败下阵来,化作一句淡淡的,“外面可能要下雨,你路上小心。”
“谢谢。”
陆北柠听到自己声音嘶哑却礼貌地应声。
转而快步下楼,彻底消失在这片不属于她的地方。
在她离开后的几分钟里,林宝念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站在原地,直到烟蒂烧到手指,灼痛感把她拉回神。
捻灭烟。
她来到周隐家门口,敲开门。
男人就站在那片阴影里,身形却不复刚才的孤拔决绝,像是被抽走浑身力气,颓丧地靠在那,如同一棵离开水源即将枯竭的树。
林宝念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旁观者会这么难过,深呼吸了两三下,才开口,“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没走远。”
周隐听后,就只是笑。
笑得肩膀微微抖着,笑得毛毯上又晕开水迹。
无可否认的是,即便这样颓丧的样貌,他模样也英俊无比,就像一个被子民和文明抛弃,遗落在深远中孤独的神祇。
神祇失去了他最虔诚的不二之臣。
如同抽筋剥骨,痛不欲生。
可到最后,苦涩的笑意收拢的那一刻,他却只是问了一句,“她哭了么。”
“她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哭了。”
林宝念声音很轻,带着一股悲悯,“没有声音。”
“……”
“但哭得很凶。”
那天晚上,北浔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陆北柠没有伞,一个人怪异地行走在马路上,像一具格格不入的行尸走肉。
雨滴大力砸在脸上,混着眼泪,咸咸涩涩,直到走了差不多一公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出租车司机实在看不下去,兜回来把她叫上车。
他说他有个女儿就跟她这么大,在帝都上大学,所以看到同龄的陆北柠,心里会产生同情。
他还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跟他说说,看看能不能想办法。
陆北柠用他递来的那包纸巾擦着身上的雨水,眼泪依旧像是刹不了车似的往下落。
即便这样,她还是笑着回答,“没关系的叔叔,我只是失恋了。”
失恋了。
哭一哭也就好了。
司机听后果然尴尬地沉默了一瞬。
仿佛不能理解她们这种闲出屁的小年轻为了不能填饱肚子的爱情要死要活的举动。
但碍于同情,也还是像模像样地劝了她两句。
陆北柠根本听不进去,像是哭累了,就这么靠在车窗上发呆。
后来雨停了。
车也到了北浔机场。
陆北柠为了感谢他,多给了他一百块,而后乘着当晚最近航班,回了海林。
出乎意料的是,在她回家后,着急找了她一晚上的简惠没有责骂,不止没有责骂,脸上也是明明白白的心疼。
因为陆北柠的样子太吓人了。
浑身湿透,面色泛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精气神似的,毫无精神可言。
直到她上楼去洗澡,简惠还在楼下跟简沅秋打电话哭。
至于哭的内容是什么,陆北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是觉得特别特别累,累到睡着了,再也不想醒来。
那晚就像一条割裂她人生,泾渭分明的刀痕。
陆北柠生了一场很重的病。
先是高烧不退,跟着烧出肺炎,在医院硬是住了半个月恢复后,又得了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后才被简惠接回家。
从那之后,她的身体就变得很差,稍微风吹一下,就会感冒,人也变得慵懒又没精神,经常把自己闷在屋里几天都不出来。
简惠只能给她请了长假,同时叫简沅秋从国外回来,多看看陆北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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