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4/4)
“不是她,是——”沈淑兰戛然而止。
“是什么?”卫稼丰追问。
沈淑兰扭头看向窗外,任卫稼丰如何追问都不肯开口。
“我就不信你逼自己的孩子逼的少了!”
田父的质问像一记沉重的钟声,敲开了早已尘封的回忆。
沈淑兰知道自己从小就管教得严,但那不也是为孩子自身好吗?其他孩子的家长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考医学院确实是她强力建议的,但女儿不也没有出言反对吗?
真的……没有过吗?
沈淑兰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幅幅女儿沉默的画面,在她激情四射地畅想女儿穿上白大褂,成为一名高尚的外科医生的时候,女儿的沉默,是否已经说明了什么?
回忆像滚珠一样循着时间连接的细线回溯。
她要求女儿上补习班,要求女儿竞选班干部,要求女儿每一科都名列前茅,要求她放弃同学邀约,留在家中做试卷的时候——卫霓总是沉默,像一只从顺的羔羊,朝着她柳条所指的方向行走。
沈淑兰忽然惊觉,她在卫霓身上感到的自以为的“懂事”,其实是一种悲哀的退让。
她唯一一次听到卫霓说出请求,是在她带回一只流浪小猫的时候。
而她以流浪猫会让女儿分心,影响学习为由,拒绝了女儿的请求。
“都是为了孩子。”
在今天,一场事不关己的争吵过后,沈淑兰浅薄的善良忽然像高处落地的镜子,一刹那全部粉碎了。她看见了自诩良苦的用心下,藏在深处的别有用心。
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剥夺女儿童年生活的原因,并非是想要她出人头地,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在沈家出人头地。
用丈夫,用孩子,告诉和自己断绝关系的父母,他们做错了——
她选择了不受父母祝福的婚姻,可她依然过得很好。
从头到尾,拥有一个令人艳羡的人生,不是女儿的梦想,只是她个人的梦想而已。
她指责田父田母让未成年的孩子为自己的梦想买单。
她又何尝没让女儿买单?
“你这是怎么啦?”卫稼丰急得都要结巴了,“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咱们好好商量啊!”
沈淑兰低了低头,用手背擦掉涌出眼眶的泪珠,面色如常地看向窗外。
“……没什么。”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投来隐秘的窥探目光。
卫稼丰轻拍着她的后背,满脸担忧。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落泪,正如没有人知道她在经年累月后突然的醒悟。
在时过境迁,已经完全无法对孩子进行任何弥补的今天,她的醒悟,只能是一种对自己的拷问和惩罚。
沈淑兰的双手握拳放在腿上,沉默的面孔对着窗外倒退的街景。紧紧抿在一起的双唇像是正在承受某种重压。
……那是羞愧。
大海一般将她淹没的羞愧。依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