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2/2)
“那人是你叔父,昔年肖想你阿娘,品行不端被逐出京畿。”李禹心头窒闷也少了一重,抚着孩子脑袋道,“你阿娘年少识人不清,险些犯下大错……”
“阿娘没犯错。”这回,他接了笔,写得极快。
“对,你阿娘悬崖勒马,总算没犯错。罢了,左右一人是我胞弟,一人是我妻子,往事随风,阿爹不怪他们便是。”
话至此处,他捧起孩子面庞,“只是往后,涵儿得听爹爹的话,同爹爹站一起。知道吗?”
涵儿不再看他,伸手拈了块糕点,慢慢吃着。
片刻,点了点头。
“这便对了。”李禹见他听话又肯吃东西了,心情不由大好,连着方才的那桩事带来的不豫都淡去了大半。
左右无人知晓他的身子,左右他还有这个儿子。
左右有儿子在,她便走不远。
待除了汤思瀚,回到长安,东宫之中随便给个位份便也罢了。
“用完膳,让奴才们陪着你,到处走走。”李禹想通此节,心满意足地起身,“爹爹还有事,你乖一些。”
涵儿垂着头,放下手中糕点,向他行了个跪安礼。
李禹见此愈发地高兴,直将他抱起揉着榻脑袋道,“待过几日,爹爹便将你阿娘接来,我们就一家团聚了。”
涵儿颔首,拣起那方糕点继续吃着。直到低垂地视线里,那处身影彻底远去,消失在眼前。他才默默抬起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憋的通红,眼眶中两汪泪噗噗嗦嗦落下来,却又被他迅速擦干了。
他想,方才他的模样,一定很像阿娘。只是这个法子真的有效,他一听话,他的爹爹就能对他好些了。
所以是不是当年,阿娘便向他如今这般,一个人靠着静默谦卑的伪装,保护自己?
昔年在长安皇城,他偷偷溜去过东宫两回,都是方才模样。
爹爹在欺负阿娘。
他勒过阿娘脖颈,也扇过她耳光,阿娘低眉顺目地应他,他便又给她按揉,抚拍。待他走后,阿娘原本漂亮的桃花眼里,便蓄满了泪水,却从不让它们落下来,只用双手拼命擦干。
若不是那两次撞见,他都要以为母亲一直是快乐幸福的,同传闻那般与太子伉俪情深。因为在东宫以外见到自己的母亲,她总是端庄娴雅,温柔浅笑。
甚至在与他独处时,她都不曾露过一抹愁容,流过一滴眼泪,永远是欢愉微笑的慈和模样。
涵儿亲身历经了李禹一番又怒又抚慰、喜怒无常的模样,被莫名掳来强迫同母亲分开的愤怒恐惧心情已然消散了大半。
他想,眼下最重要的,该是让阿娘知道,自己好好地,会懂得保护自己。
阿娘身体那么差,不能让她太操心。
这样想着,他又饮了一盏牛ru,方唤侍者进来,只说要去镇上长街游玩。
李禹闻言,也未多作阻拦,只派了暗卫盯梢。
如此甚好,他本就想诱她出城。
见面三分情。
他不信,她看一眼这么粉糯的小娃,还能待得住留在城中。
如此思虑中,他面色恢复了一贯的清雅温和,只目送涵儿出门。
只是院门边,唐亭接了信鸽匆匆赶来。
李禹扣着茶盏,观其神色有些烦躁道,“又有何事?”
“是阳关道上的的传信。”唐亭将信条奉上。
“汤思瀚得手了?”李禹挑眉,端着茶盏饮了口,方才接过,“还是孤那好弟弟,歼灭了汤思瀚的人手?”
无论是那种结果,总是他占着便宜。然待阅过那占血的信条,他整个人豁然起身,顺手砸了茶盏,双目死死盯着那封传信。
“殿下息怒。”唐亭识趣地退在一侧,只低声安抚。
“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居然敢……动孤的人!”李禹抖着双手,又重新阅过信上内容,只将信条仍在了地上。
前往阳关道的百余暗卫,竟全军覆没。
唐亭自然看到了内容,片刻便也反应过来。那些暗卫,原是得了命令,谁强便助谁,算是太子的借刀shā • rén。
眼下汤思瀚的人手被全部歼灭,自是齐王殿下占了上风,如此暗卫当是助力于齐王的,却全部战亡。自也不会是他们当真拼尽全力,力战而死之故,他们明白太子意思,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如此只有一种可能,是齐王殿下开了杀戒,将太子的人一举歼灭了。
偏这还是个哑巴亏,太子半句不是也说不出。
“殿下,或许齐王只是以防万一,所以宁可错杀不敢轻放!”唐亭还在试着安抚。
“他行武出身,大内禁军的功夫路数比你还数。他估计得了情报知晓孤要来敦煌,分明就是做给孤看的……”
*
屋外的小镇长街上一架马车中,同时得到这个消息的,还有尾随了李禹多日的阴庄华。她看着手中讯息,又想起慢了一步,未曾救下的那三位大夫,虽一时理不出头绪,但也越发笃定,太子李禹绝非结亲良人。
而阳关道上的齐王殿下,实在是个好人选。
她掀开车帘,眺望李禹落脚的那处屋舍,恰好见得一个孩子在侍女的陪同下,转来长街。
她蹙眉细看,倒是个认识的。
是裴朝露的孩子。
阴庄华落了车帘,脑中几息转过,最后浮现出裴朝露的面容。
李慕油盐不进,结亲一事或许可以从她身上入手。
欲将取之必先与之。
这之前,她自然需要送个人情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