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2/2)
“他们怎么敢!”尤裂镜目眦欲裂,一拳狠狠砸在展柜透明的壁上。
她因为情绪起伏手上生出了硬而尖锐的鳞,如果砸在普通墙壁上已经把墙砸塌了,但这里的展柜经过特出处理,连一个白印子都没出现。
老杜头不着痕迹地往角落里缩了缩,但意义不大,毕竟改造成红色螃蟹的他是那样高大。
温以纯却不怕愤怒的尤裂镜,她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用温柔的语调安抚对方的情绪。
她也看了展柜里的标本,所以很理解尤裂镜为什么如此愤怒。标本中不单有混血种,也有人类,而且显然都没得到什么尊重。形态与其说是一些研究用途的标本,不如说是……邪恶的艺术作品?
这个实验室显然不是单纯的研究组织,从他们对标本的处理方式来看,他们或许是一群崇拜异种的疯子。
“将异种视作神明,向异种献上祭品,又渴望着换得什么恩赐呢?真是可怜啊。”温以纯轻叹,平静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哀怜。
老杜头尝试着理解温以纯的话:“所以你觉得可怜的是指,嗯,这些标本?还是死掉的那些研究员?”
温以纯侧过头安静地看向老杜头,直到把老杜头给看不自在了,才轻快地笑起来,眉眼扬起愉快的弧度:“看来你也觉得他们很可怜,你是个善良的好人。”
很奇怪,虽然温以纯仍然没有明确“他们”是指谁,老杜头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且通过这两句对话与温以纯陡然建立起一丝不必言明的默契,这让他突然受到了鼓舞。
也许……也许在这个女孩面前他可以更多的表达自我?
老杜头腼腆起来,好在老脸上体现不出几分红晕:“其实我有点想帮这些标本,嗯,帮他们超生?往生?是怎么说的来着……总之就是全烧成灰……嗯,他们就不用再这个样子了。”
这念头并不是刚刚产生的,他在第一次踏足这里的时候就想做了,但当时左右看看身旁的同事,他立即掐灭了这个想法。
不是因为害怕被同事举报,也不是因为找不出凭自己打开展柜的方法。
虽然他确实没辙也确实怕同事举报,但真正让他放弃了的理由是羞耻。
很难形容,但这种算得上多管闲事的怜悯之心的确让老杜头感到羞耻。这种感受可以类比独处时摔了个狗吃屎,或者偷偷穿了女生的裙子……
不,他绝对没有异装癖,只是五六岁时好奇心作祟罢了,后果是长大后每一次回忆都深感丢脸。
醉鱼城里不是没有善良的人,但大家的善良通常不会越过一条无形之线,那条线将“普通人”和“不可理喻的圣母”明确区分开来。
一个人可以帮腿脚不便的邻居倒垃圾,可以在领导出现时推醒昏睡的同事,可以接济突然遭遇变故的朋友,这个人仍然在大众眼中是正常的。
但当这个人特意过一条马路给第一次见的乞丐送钱,或是偶然去医院时为一位陌生垂死者默默祈祷,他就不那么合群了。
老杜头很容易因为自己这点深藏起来的小怪异感到羞耻,但他遇到了温以纯,他莫名有了底气。
看,比他严重多了的病友就在这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尤裂镜忍着不甩开小温也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