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2/2)
“茶花,倘若你呆在府上无趣,也可以出去走走……”
茶花未察觉他的目光,只想到了什么一般,缓缓答他:“我也正有此意,待过两日我想去寺庙里为哥哥祈福。”
当下的进展让茶花既是期待,又是忧心。
她虽时不时会让裴倾玉带东西给陈茶彦,但却也不好日日都让他给对方开出特例。
他毕竟怀着官身,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是以当下茶花也只能寄托于旁处,借着那令人心静的佛香重新梳理顺这些事情的思路。
也只有脑子清静了,才好从中想出办法来帮助哥哥。
当日,茶花准备好了香烛与一些布施,去往寺中时才发觉人并不是很多。
她一早上便过去,跪在佛殿中默默地祈愿了半个多时辰。
在晌午前,她才动身准备离开。
偏巧一转身便瞧见了身后的男子。
裴倾玉却不知何时不声不响地立在她身后,见她惊讶模样才笑着解释。
“我刚好下了值,听婆子说你今日在这处,所以便特意来寻你……”
茶花微微颔首,一面与他说话,一面往那台阶踏去。
许是她方才在殿中跪了太久都还未缓解过来,只一抬脚她膝弯处却猛地一软,险些摔下台阶。
也亏得身侧人时时刻刻都留意着她,这才及时将她一把扶住。
“你没事吧?”
茶花摇头,“没事。”
说罢又借着搀扶他臂膀的力度,才勉强站稳。
两人都并未在意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可互相扶持的亲昵模样却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另一些人的眼中,解读出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这京城里时不时便能碰到这些私会的男女,也就是今朝风气比以往开放了些,才能叫他们好这般快意。”
一个婆子搀扶着温姨母,嘴里笑道,“不过那一对璧人倒是生得极好,那男子似乎是裴家的大公子,倒是个俊才,年纪轻轻心怀抱负不说,家世亦是上乘,就是不知道那女子是哪家的……”
温姨母道:“不管是哪家的,光是从相貌上看着,便与这男子登对得很。”
说着她也不忘身侧陪着自己一道过来的赵时隽,转头温声问他:“殿下觉得呢?”
赵时隽听到这问话,才将目光徐徐收回。
他弯起唇角,面上一派波澜不惊,口中似嗔非嗔道:“也就是姨母这样的妇道人家喜欢打探这些事情……”
温姨母笑道:“你打小就是个滑头,大了也敢这样说你姨母?”
说着却忽然想起什么,转而叹了口气,“对了,阿浅也要到了嫁人的年龄,你这个哥哥可有什么好意见,可以提点提点她?”
赵时隽缓声道:“这自然是随阿浅自己的意愿了。”
温姨母点头,“那好,你回头代我去问问她如何?”
“我与阿浅虽是母女,但她有些话也已经不愿意和我这个当母亲的说了。”
赵时隽听她这些话,也是可有可无地道了个“好”字。
恰好俞渊这时出现,赵时隽见到他后,却低头冲着温姨母道:“宫里还有一些事情,姨母若在外面逛够了,回头便叫车夫和婆子护送你回府去。”
温姨母见他是要往宫里去,自然不敢耽搁他的正事,连忙就让他走了。
见这对主仆俩背影远去,温姨母身边的婆子才迟疑道:“说起来,前段时日,好像有人在桃花林里看到过昭王殿下与一个女子在一块……”
“还说他对那女子喁喁细语,很是亲密。”
温姨母闻言顿时一笑,“那就肯定不是他了。”
“他这性子除了旁人上赶着巴结他恭维他,指望他那铁石心肠去耐着性子讨好一个女孩?那还不如指望他能循规蹈矩地早日成亲呢。”
婆子闻言却也跟着笑道:“瞧您说的,好似他是个活阎王一般,可殿下对阿浅不也没见着有过什么严词厉色?”
温姨母摇头,“那是因为他将阿浅当做亲人看待……”
她说着停了停,又若有所思,“不过也许你说得是对的。”
“他毕竟是自己家人,若阿浅能跟了他,日后他必然也会多护着她几分,容不得后院其他女子欺负到她头上的。”
在温姨母看来,赵时隽日后若能纳了温浅,哪怕都不够资格做侧妃只是个妾侍,那他至少也该会给温浅膝下几个孩子及一份体面。
这也正是她愿意撮合他二人的主要缘由。
赵时隽这边前脚上了马车,俞渊便立刻骑上马背,紧贴着那侧窗,将近日调查出的事情一一道来。
“老王爷临死前服用了大量的助兴药物,许是当地府尹惧怕昭王府,才想着直接一应都推到陈茶彦的身上……”
赵时隽嗤笑了一声,俨然对那烂到根的府衙没放在眼中。
除去这点,俞渊前头叙述的老昭王的死因基本和当初调查出来的结果毫无二致。
对于整个宣宁侯府来说,陈茶彦的事情也只是一根导火索,陈茶彦虽背负了命案,但宣宁侯府也由此查出了背地里开设赌坊,戕害百姓,抢占民女等等数桩伤民夺财的事情被引出来,整个宣宁侯府的陨落也绝非是一日之功。
但俞渊察觉出的另一个异端却还是在于陈茶彦的身上。
“老王爷一年前去世,死时手里握着陈茶彦的玉佩,但据属下调查,早在那之前,陈茶彦的玉佩便在皇宫的宴席上给弄丢了。”
宴席上一些人酒水饮多之后,丢什么的都有,丢一块玉佩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俞渊会这么肯定,也是查到了相关的东西。
“丢在皇宫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父亲的手中?”
赵时隽坐在马车内,指尖拨弄着扳指,神色略是冷寂。
倘若这件事情也卷入了储位之争,那可还真指不定是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猫腻呢。
赵时隽进了宫里,天子便在承德殿中接见了他。
赵时隽给天子亲自伺候了茶水,随即轻声同天子道:“我今个儿来是有件事情想要求陛下的。”
天子笑说:“你能有什么正经事情,别再是把谁家的小子给打了一顿,要朕去给你擦屁股……”
赵时隽弯唇道:“哪里的话,那都是不懂事的时候才有的,当下哪里还能做这种孩子气的事情。”
他今日乖觉的模样却并未让天子对他感到放心。
然而天子的预感却是对的。
因为很快,赵时隽便开口向他请求:“关于陈茶彦杀害我父王那一桩案子,我想要亲自负责。”
天子收敛了笑意,皱眉道:“胡闹。”
“这件案子有大理寺的人在负责,那裴倾玉也不是那些酒囊饭袋,旁人负责好好的事情,半道上叫你给截去算怎么回事?”
赵时隽却徐徐说道:“死的是我老子,又不是他裴倾玉的老子,这查案的差事自然该是由我亲自负责。”
尾音未收,一张奏折便直接砸在他脚底下。
天子满脸怒容,“孽障,你说的是人话?”
什么叫死的是他老子,又不是裴倾玉的老子?
他这是高兴他老子死了,还是诅咒人家老子也死?
赵时隽抿紧唇角,却丝毫没有要闪躲意思。
天子道:“朕对你宽容不是让你放肆,凡事皆要有法可依,有章可循,你可还记得朕对你说过什么?”
“陛下对我说过,凡事三思而后行,且……事不过三。”
赵时隽答复了他,那末了的事不过三,正是天子昔日给他的一些特权。
他恣意妄为惯了,年轻气盛时惹得事情只多不少。
天子罚他都罚的心累,最后与他约定,一年之内惹事不许超过三次。
看似是个警告,但搁在旁人身上,敢惹一次事情都吃不了兜着走了,更遑论是二次三次?
“你记住就好,这是第几次了你自己心里有数……今日朕便当你没说过这些混账话。”
他这样说已经是给赵时隽留了余地,可赵时隽却好似完全没有眼色,继续开口:“便当我方才说的不对,但这案子,确实该属我来负责。”
天子脸色蓦地阴沉下来,沉声斥骂:“给朕滚下去。”
“你这一个月都不许再踏入皇宫半步!”
一旁太监总管都听得满头大汗,赵时隽打量着天子的神情,却跟个刺头似的,不顺势下去,反倒还一撩袍子跪了下来。
“陛下倘若不答应,我便不出宫去。”
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副要将自己焊死在地板上的姿态,更是让天子心头火起。
“你不要以为朕会一直都惯着你?”
“朕喜欢你,是朕高兴,是给你脸了,朕若不高兴了,你和外头一滩烂泥有什么区别?”
换成旁人早就诚惶诚恐,可赵时隽却丝毫不受他这些话威胁,反倒内心嗤之以鼻。
他本就和外面一滩烂泥没有区别,偏这老东西还打量他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倒是说的冠冕堂皇。
见他又是一副野性难驯的模样,天子头疼病几乎都要发作。
“目中无人的畜生,给朕拖下去狠狠地打——”
那总管太监一听这话,立马便露出了不忍的神色,迟疑道:“这……陛下这回打算打他多少下?”
天子瞪了他一眼,狠声道:“打到这畜生求饶为止!”
总管太监当即又转头冲着赵时隽道:“殿下,您还不同陛下求饶认错?”
赵时隽却是蓦地一声冷笑,径直从地上爬起,熟门熟路地往那挨打的刑堂过去。
一旁的冯二焦头都跟着大了。
就这么眼瞅着这位昭王殿下跟个硬茬子似的去受罚。
那板子一下接着一下,也不见正殿那边有些什么反应。
赵时隽双臂支撑着,脸上的血色也是一点一点褪去。
他到底不是铁打的人,真要趴在这里一直挨打,指不定皮肉都能打烂,骨头也能打断!
冯二焦赶忙跪在他面前,好言相劝道:“殿下……祖宗,您可别折腾了……”
赵时隽咬牙道:“滚——”
冯二焦见他额上满是冷汗,越是如此,他那眼神反倒越是发狠。
这时收敛了数月的戾气这才汹涌地往外渗透。
他身体健壮,直到那板子见了血后,冯二焦才发觉他背上的皮肉多半被那板子打烂。
可这男人愣是一声不吭。
旁边观刑的宫人心道不好,赶忙跑去正殿重新汇报。
过片刻天子才匆匆赶来,叫人罢手之后,再抬起赵时隽这张脸,只见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竟是死咬住舌尖也不肯发出半声求饶。
那半阖着的眼睫下,幽沉的眼神颇是骇戾,就像是天子从前捡到的那只小狼崽子,曾被他试图交由宫人去驯服。
可不管怎样,到了最后都不亲人,还是会咬人,将那试图驯化它的主人咬得鲜血淋漓。
天子怒斥:“孽障,你生来这世上简直就是专程来克朕的……”
赵时隽翕动着唇,脸色隐忍。
“陈茶彦的案子,我势在必得。”
天子听罢霎时抬脚踹了这小畜生一脚,听见对方闷哼一声,旁边太监赶忙把天子搀扶开。
“陛下,他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啊。”
真踹出什么毛病,回头还不是得他自己心疼?
天子咬牙道:“回去养好伤再查你那狗屁案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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