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重见他(2/2)
以前听说丈夫在外欠了债,就会用妻子的嫁妆填补,她当时还不信,今日算是见识了。
她若有若无地瞥了谢子诀一眼,“玄哥哥,你真的有在意过我吗?”
谢子诀被她问得一懵。
“我自然在意你。”
温初弦道,“若我说,那十几颗明珠,也是我的爱物,我也舍不得呢?”
“弦妹妹你为什么要蓄意为难?明明那些珠子你放在仓库里,都落灰了你也不戴一次。如今蕙儿妹妹要用,你就临时说你喜欢?”
温初弦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就怒气攻心,脱口而出,“那是他送给我的,我就是喜欢。”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的空气顿时冷凝到了极点。
隔了半晌,谢子诀才酸然苦笑,“你果然心中还有别人。既然如此,你还迁就我做什么,我放你和离变好了。我一早就知道,我是配不上你的。”
温初弦也黯然失色。
她怨谢子诀这般轻视她,话赶话,就把那人给搬了出来,其实并不是真的爱慕那人的意思。那珠子也确实不是她的爱物,放在库房很久了。
但她就是意难平。
谢子诀把她的气话当真了。
对父母孝顺,对她这妻子却冷酷无情。
温初弦心下闷然,不愿再在这死气沉沉的谢府呆着,想往群玉楼去听听曲儿,品品戏。
戏能浇愁。
谢子诀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冲了,微有后悔,问她去哪儿,她却只说随便走走。
她没跟他明说去戏楼那种地方,否则谢子诀定然认为伤风败俗,阻挠她前去。
勾栏她都不止一次地去过,区区戏楼,又有什么不能去的。
谢子诀面带愁容,又问,“那,南珠……?”
温初弦披上云锦斗篷往外走,头也不回。
“给蕙儿吧。”
谢子诀失神地望向她单薄的背影,悲从中来。
他刚才说和离是假的,他舍不得和她和离。她就是她,娶再多的妾室也替代不了她。
他不明白少年时那温柔如绵羊的弦妹妹,怎么就变得如此浑身是刺。
或许他和她都有错,却彼此都那么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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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初弦出门时,天空正下着雨。春夏之际雨水总是多一些,要随身常备着油纸伞才好。
汐月怕温初弦着了风寒,便劝她别去了。可温初弦执意要出去走走,在风雨凄凄的日子里,看戏是唯一的消遣了。
汐月叹道,“其实夫人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直接跟公子说您要看戏,叫公子派马车送您就好。公子不介意您去这种地方的,他以前还亲自陪您去呢。”
温初弦低沉道,“过往之事,休要再提。”
谢灵玄完全不介意她出入勾栏戏楼,因为那个人生性放浪。
谢子诀却不一样,他是守礼的君子,不会容忍妻子流连这种烟花之地的。
至群玉阁,温初弦付了银钱,直直往二层阁楼上去。
此处少有女客,掌柜见竟是一位贵妇独身而来,不敢怠慢,忙上前招呼着。
温初弦说,“给我个僻静的地方吧,最好是雅间。”
她内心乱得很,见人就心浮气躁。
掌柜的应了,只因温初弦给的钱够多,便将她领到了阁楼的最高处,辟了一处台子,叫几个戏子单独给她唱戏。
温初弦饮了几杯酒,醺醺欲醉。
汐月劝她少喝,不然公子和长公主会生气,她也不管不顾。
几个戏子唱得畏手畏脚,温初弦一阵烦闷,将人都轰走了。
汐月也被她赶了出去,她捡起井天蓝的戏服,自己穿了起来,甩甩水袖,自顾自地哼了几曲儿。
不是说她母亲是唱曲儿的青楼歌姬么,她作为女儿,自然也会唱的。不过她只唱给她自己一人听,取悦自己。
唱了一会儿,她累了,颓然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酒意上头,她头疼得跟裂开一样,铅块坠坠。
掀开沉重的眼皮,她这才看见,还有一个戏子在台下,竟还没走。
那人扮着一副青衣模样,眼角画得甚是迤逦妖冶,一声不响,在台下看了许久。
他的妆太浓,衣衫又太秀丽,并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
温初弦浮上一阵怒。
“不是叫你们都滚么,怎么还留在这儿?”
她冷冷的,说话有点硬。
那人歪歪头,依旧有恃无恐。他神情散淡,并不如其他戏子那般畏惧于她。
温初弦嗔意愈甚。
刚要走过去,那人却首先起身,行云流水地甩了甩水袖。
他开嗓,嗓音空灵、清透。
温初弦嗤了声。
许是个准备献殷勤的小戏子。
她没继续赶他走,而是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
“既然比我会唱,那就唱。”
她抛了锭银子给他,带有戏狎和侮辱的意味。
那人却接下来,叮地一声撂到了桌上,随即给她唱起来。
唱的是那一曲《惜花记》,演的是樊盈盈。嗓音似天畔的流云,山涧潺潺的泉水。
温初弦无精打采地听着,也不知是不是凑巧,这小戏子竟恰好唱到了她喜欢的戏目。
他身形颀长,高挑,扮上女的,还真像个女的。
他从台上跃将下来,柔滑的水袖一挑,拂过她的雪腮,像是在勾引与挑逗她一般,好生无礼。
水袖滑过鼻尖,传来一阵淡而锐利的香,是檀香和兰草香的混合味道。
温初弦一瞬间头晕,眨眨眼睛。
她微含讥诮,“放肆。”
可那人却缠缠绵绵地萦绕着她,连属不绝。
温初弦并不怕这样身份的人,本朝的戏子属于下九流,而她怎么说也是谢府的贵妇,尊卑天壤之别,她随时都可以喊人,将这放肆大胆的小戏子拿下。
若她平时清醒时,她一定会这么做。
可惜她现在并不那么清醒了。
群玉阁的酒,喝起来淡如白水,其实浓如烈火。
她又失控了,身体和精神越来越麻木,终于完全被另一股力量所牵制,情不自禁地随那人甩起袖子。那人亦翩翩在她身边,若即若离。
两人一块唱了一场戏,演了一场舞,配合得亲密无间,像是心心相印了十多年的故交。
这样和陌生男人接触、和戏子接触,当然会被谢子诀和长公主等人认为是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的行为。
可是她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逾矩,旁人谁又晓得呢。
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也不知。
温初弦神神叨叨说,“你很像一个人。”
她方向感失了,是对着空气说的。
那人轻拂水袖,将她的身子转过来。
她是在跟他说话,该对着他。
温初弦却又不说了,面对一个下九流,懒得多言。
长公主、谢子诀他们谁不是高高在上,她今日也要高高在上一回。
他神情有种迷惑人的力量,骨节分明的手,缓缓靠近她的心口,正如昨夜她做的噩梦一般,手成五爪形,似要将她的心脏抓出来。
空气中弥漫了热烈和危险的信号,恐惧的寒流流淌在温初弦心中。
温初弦本能地欲躲,可身体却像被什么法术定住了,呆如木雕泥塑。
她的心脏剧烈地抽搐。
猛然抬起头,须臾间竟以为谢灵玄就在她面前。这种在他手中无力挣扎的感觉,实在太熟悉太熟悉了。
她忽然鬼使神差地说,“放我走。”
刚才还有恃无恐来着,这会儿胜负俨然掉转了。
他无情地冷笑了下。
脸上还画着女儿的戏妆,这一笑显得甚是妖,令人毛骨悚然。
外面密如连珠的雨水打在窗户上,木窗被哐当一下子吹得关紧。
雅间本是个戏台,有几张可供客人落座的椅子,也有一张珠帘小榻。
这种地方有床并不奇怪,群玉阁,本就是半勾栏半戏楼。
床榻,自是供客人们累了消遣的。
他放开了她,削尖的手指游动了几下,将她身上的裙衫脱了个七七八八。
也不知酒意还是怎么,温初弦就完全动不了。她如一只被剥好的虾,等着旁人来食用,这种感觉可比死了还难受。
明明她才是客人来着。
那人将序曲唱完,好整以暇地坐在了珠帘小榻上。
他睨向她,双目黑洞无光。
“好娘子。”
……
“都成人家的妻子了,还特意来戏楼跟我偷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