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山盟(2/2)
“我比你,更知道婚姻的真谛,而爸爸您……”她失望至极的哑喊,“你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你辜负妈妈,让她在花样的年华自缢,你后来那么多女朋友,有一个让你想起过妈妈的真诚与爱意吗?你就真的喜欢那样的生活,对真正的爱情冰冷处置、不屑一顾吗!”
她几乎声嘶力竭,每一句都是诘问。
大逆不道。
文博延的忍耐有限度,在她指责时,他一言不发,一双眼在镜片后不断的闭起又睁开,他显然被伤到,此刻,将伤痕掩盖起,变得锋利的冷眼相对。
“今晚是和柏林吃饭的日子,不和你计较,快坐下。”这回他没了笑意,似乎那冰冷的脸上对她耐心耗尽,如果她不从,下一刻就会有人高马大的保镖冲进来将她按住。
文澜心碎了,哽咽着,“妈妈该多绝望,爱上你这种男人!”
文博延冷笑,“你妈就是去的太早,没有管好你。”
“我对你太溺爱了。”他自我检讨了一声。
文澜不断冷笑,“爸爸你错了,你总是不承认,不是在爱我,你只是把我当做唯一的血脉,你在做这个圈子里大部分父母做的事,培养我们,然后再要求我们按照你们的意志联姻,这根本不是爱,是你们的霸权。”
她还冷笑着指责,“如果不是您不能再生,您会有很多个孩子,这是妈妈给你的惩罚,也是你怪罪她的原因,我越反抗你,你就越恨妈妈,然后要向她证明,你可以掌控我,她的计划不得成功,你就是这样恨她!”
“文文……”文博延表情这下大变特变,他缓缓地叫了这一声文文,似乎也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等叫完,他还怒不可撤,于是,猛地一下,挥去桌面全部的物品。
英国的红茶,德国的瓷器,通通碎裂。
地毯染上湿印。
过道厅传来的脚步声也似乎停止。
餐厅内,气氛如火在烧。
“我是爱你的,你将我爱放在地上践踏,非要向霍岩一样,用后背护一下你,你就承认那才是爱?”他不可思议,眼神愤怒又失望的看着她。
文澜面色涨红,从未退缩,“您的爱让我窒息,霍岩的只会让我感动。”
“你被廉价的爱欺骗——”文博延怒不可撤,一抬手指她,“他有目的!”
文博延的确只有这一个女儿。
当年蒙绯嫁给他,女主内,男主外,没过多久,蒙绯就在家里闹,说他总不回家,连怀着孕都对她不闻不问。
文博延为安抚她,同意做结扎。结果蒙绯生完文澜就自尽了,她的抑郁症非常严重,可为母则刚,一边请求好友何永诗照顾文澜,一边给她取了和霍岩相对应的名字予以祝福,她当时甚至还跟何永诗说过,霍启源人品好,长得帅,又能干,以后霍岩就会像他,到时候两个小孩能喜结良缘,那文澜就后半生无忧了。
想想也是,一个生长在三观很正、家庭里的男孩,他能差到哪儿去?
而且真好了,文澜还不会有婆媳矛盾。
不得不说,蒙绯虽然有抑郁症,但高瞻远瞩,不仅如此,安排了文澜的成长,她还设计让文博延去做了结扎。
那场手术不知道怎么安排的,本来结扎后期可以修复,但文博延一直没修复成功。
蒙绯死后,文澜就真的如她愿,成为了文博延唯一的孩子。
达延的商业版图如喜马拉雅山峰,这么庞大的家业只能落在一个女孩子身上。
文博延处处操心,最后还是收获一个完全出乎他自己意料的孩子。
文澜除了遗传他的坏脾气,其他什么都像蒙绯。长得像,思想像,宁折不弯。
嘴也不饶人。
文博延被气得不轻。有些事,他可以做,但是子女不要提出,这就是大逆不道。
揭父亲的遮羞布,他脸皮往哪儿搁。
“廉不廉价,只有我清楚。”她收敛了愤怒的情绪,使得胸膛起伏速度缓一些,打算就此结束,“我这辈子非他不可,您死心吧。”
“他到底有什么好……”文博延气得眉心不住抖,踏过满地狼藉,叉着腰过来问她,“他能比爸爸还要爱你?”
文澜忽然完全控制不住似的,泪眼婆娑,哑声了一句,“我也是霍家的孩子……”
文博延眼睛瞬时瞪大,不可置信,他的神情仿佛见到鬼一般,或者是文澜明明是人,却说出来了鬼话。
他震惊到,愣在原位。
文澜泣不成声,望着他。
他过了许久才说,“……你明明是我文博延的孩子……”
文澜不应,因为她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哭得全身抖,还在压制着。
“你对他就是同情……”文博延给她找到理由,“你对你永诗妈妈眷念……同情他们一家的遭遇……你分不清爱情和同情的区别……误把那个当爱情……你想给霍岩温暖……但那只是同情……”
文澜还是没有回话。
她只是摇摇头,让泪水在脸上滚。然后像是言尽于此,心灰意冷提着包,默默走出去。
文博延看着她的背。
看着她包带子细细的一根,原本该挂在肩上,此时,拎在手中央,几乎快贴着地面离去。
她没再说一句话,最后那声,我也是霍家的孩子,就像一道魔咒,长久地在空间内响。
文博延的脸上仍然维持着震惊,直到女儿走出去再也不见,他耳畔都仿佛还在回响……
我也是霍家的孩子。
之后,他捂了一下胸口,仿佛被万箭穿了心。
……
霍岩八月初出院。
身体并没有多好,出行仍然坐轮椅。
海市的八月和七月仿佛两种气象。
七月多雨、海雾频发,八月就像真正的夏天,开始觉得热,不过有海风的吹拂,热度会稍减。
空气中有海洋的腥味,也有干爽的山岩的味道。
依山傍海的城市,风景美如画。
医院位于小龙山的山顶。
海市的地形,让建筑鳞次栉比,顺着山势排列,一直到海岸边。
所谓山顶,也是在老市区内,烟火气浓。
住了小一个月的病房,终于告别。
霍岩从早上就将笑容挂在脸上。
兰姐过来给他收拾,有时候啰嗦两句,怪怎么不多住些日子,“你还没好利索。”
霍岩靠在椅子上,穿一件青绿色衬衣,这也是兰姐的意思,医院空调凉,他得穿长袖。
他比之前消瘦了一些,但气色很好,眉目英挺,一副被照顾许久,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
兰姐如果知道他之前对文澜凶过,一定大跌眼镜。
他看上去是永远不会对文澜发火的人,永远有办法哄好她,而绝不会是那种靠语言暴力处理问题的人。
但是兰姐也清楚,文澜有时候得“治”。所以这就涉及到一个度的问题。
霍岩拿捏的很好。在兰姐面前乖乖仔,听话无害,在文澜面前又是另一个模样。
等兰姐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自己到外面不知办些什么事时,病房内就剩下两人。
霍岩靠在躺椅上,身体的侧边对着挂着绿枝的窗户。
是一颗雪松。
雪松是海市的市树,笔直高耸,叶如针,树冠蓬松,绿意盎然。
他在窗前靠着,一边拿眼角打量她。
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她趴在病床上,仔细用网络跟别人沟通着,手指打字飞快。
霍岩看笑了,看她海豹一样的姿势、撅在床上,领口春光微露,像是勾引他。
他沙音,“什么情况?”
文澜眉心皱得深,“在计算开学的日子,怕到时候,你恢复不好没人照顾你。”
“我很好,是你们……”霍岩笑,“大惊小怪,不允许我动。”
“你得养半年,”文澜顿了一下,又改口,“是一辈子。”
霍岩诧异挑眉。
她喋喋不休,“肺部被部分切除,以后你不能碰烟酒,尤其是烟,我要看到你抽烟,我打死你。”
她最后一句可不像开玩笑。
霍岩望着她仍然闷着的头顶,“我想去厕所。”
“去,”文澜头也不抬,声音却忍不住带笑,“你肺伤了,不是腿伤了,自己去。”
“你们却不让我走路,”他抗议,“兰姐肯定是拿轮椅去了。”
文澜猛地抬头,也同时关上电脑,一副严肃至极的模样,“在房间里自己走,室外就要坐轮椅!”
他喉结滚了滚,似乎要反驳,结果在她威逼的眼神下,束手就擒。
扭头,向着窗外的雪松,他半边嘴角却可疑的翘起来。
文澜从床上起来,不情不愿地过来扶他,“反正室外就坐轮椅,你脊柱要好好养,万一瘫了,我以后可不伺候。”
嘴上说着不伺候,这会儿却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
霍岩皱着眉,居高临下寻找她眼睛,“你嘴不能希望点我好吗?”
什么瘫了……
文澜乐不可支,小心翼翼将他往洗手间扶,其实他可以走动,但文澜认为他不可以走动,所以,他必须得借助点儿她的力,也就是倚靠她,如果他没有把自己高大的身子往她身上靠,她会生气,然后拉着老长的脸把他身子拽过来。
末了,霍岩还要被骂一顿。
所以时间久了,她一过来扶,霍岩就毫不客气,将身子靠着她。
两人往洗手间走,她一手揽着他腰,那白嫩的胳膊已经很细,存在感强烈,霍岩的腰却更醒目。
她胡乱的一伸手,就将他青绿色的衬衣后摆给揉上来,他于是露着半截坚韧的后腰,被她细嫩的手臂,像揽小鸡一样往洗手间。
这画面其实很有趣,她总觉得自己力大无穷,可以让他倚靠。
霍岩也确实倚靠她,但多少有点玩笑的意思。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几斤重,他要真靠她,她不得压趴了?
她却逞能……
霍岩刚下床那会儿,没少配合她演戏,身上疼得要死,面上还强撑,夸她扶得好,要是没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下床……
虚伪!
这会儿他其实好差不多了,但虚伪上瘾,煞有其事被她扶进卫生间。
文澜抿着唇笑。
她其实也知道他恢复不错,他有点装的成分,但这段日子的相处,她算明白了男女相处之道,男人在一段关系中示弱一些,女性就母性泛滥,会很享受这种相处模式。
“要我帮你拉拉链吗?”她冲他眨眨眼,露出女艺术家的本色。
霍岩自己往马桶走去,没回话,但是突然一伸手,用掌心将她脸按了出去。
“啊!”文澜尖叫,不依不饶,“我都看过摸过了,你小气什么!”
她确实对异性身体这块不存在害羞心理。
小的时候就没脸没皮要给他做**雕塑。
大了,刚重逢没多久就将他扒光,流连忘返。
住院这段时间,还给他擦过身……
仿佛早没了对恋人身体的羞涩。
但是那过程其实相当折磨彼此,他们熟悉,又存在彼此不同构造的陌生感,熟悉使得他们善于探索,不同构造的陌生感又让他们充满爱意。
于是恋爱中的人,多看一眼都会沦陷。
不是他,就是她的沦陷……
现下,他显然处于弱势,连走路都要轮椅,谈何势均力敌?
将她赶出去,她在外面不依不饶,“不要害羞呀,我是艺术家,在我眼里都是艺术,我好喜欢你,喜欢你的尺寸与规模……我爱你!”
没一会儿霍岩出来,带着沁凉水珠的手心按住她嘴,文澜当然挣扎,有技巧性的,不碰他伤口的小心翼翼挣扎,可是没两下,她就仿佛被什么圈住,连头带嘴的全部给了他,缩在他怀里,被吻得头晕目眩,仿佛被热烫的水浇了一把,哪儿哪儿的都是他味道了……
兰姐进来,惊慌一声,“又又又亲了!!!!!”
文澜猛地一下撤离,抬手抹了下唇上他的什么,竟然弄半手湿。
她脸皮爆红,慌忙抬起看了一眼。
霍岩倒是没什么,只是眼神有点邪肆,好像被人发现,他就更胜利了一般。
文澜哼了一声,死皮赖脸的当什么都没发生,也不管他了,自己跑到床上去,继续干先前的事。
她的学姐被她冷落一会儿,等她再联系上,人家就怪她聊着突然消失,文澜一连声的失笑,打字向对方道歉。
小小的插曲,兰姐惊了一会儿,就又老神在在的干着自己事了。
霍岩什么事都不用做,就靠在椅子上等着被安排出医院。
其实,兰姐比两个年轻人还要老道。
从前她在霍家工作时,霍启源和何永诗比这两小的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霍岩好像也学到精髓,被撞见时,连点眼神矜持都没有,当做没看见来人,自由自在。
文澜就在一旁要做上好多事,才能把这件事混过去。
她和学姐打听好具体的开学事宜,接着又接了一通电话。
打电话那人显然是她不欢迎的,她面色严峻起来,失了活泼。
霍岩扭头看她。
兰姐也慢慢停下手中的折叠动作。
“是,今天出院。”她态度工整,就像写在方格里的字,每一下都有得体的位置,但过于死板、冷漠。
显然是文博延……
文澜皱着眉,“您有事?”
文博延不知道说了什么,文澜忽然就眼眶通红,泪雾升腾,“……什么?”
她似乎没听清,又似乎不可思议,问了这两个字。
“带回来吃饭。”文博延回复了这一句。
他从来没这样简短的跟她打过电话,说完这五个字就挂断。
他从前总是要先关怀,然后真真假假的一通聊,再进入主题,这次,只有短短两三句。
第一句问霍岩是不是今天出院。
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天出院,兰姐从家里过来,他也该理所当然知道霍岩就是今天出院,但仍然多此一举用了问句,仿佛就为了打开话题。
下一句就是,“带回来吃饭。”
文澜不确定,再问他一声。
文博延确确实实回复了,要她带霍岩回家吃饭……
文澜泪流满面。
空空拿着手机,还贴在耳上,仿佛通话还在进行。
再回过神,她发现自己眼泪糊湿了他的衬衣。
“怎么了?”他声音低浅,配合着窗外翠绿的松叶,和她的心跳声,美好无暇的仿佛是一场梦境。
“霍岩……”文澜一下搂住他腰,仍然动作胡乱地,将他后腰的衣料弄皱,他腰仍然直挺挺任她靠着,她脸颊贴在他小腹。
霍岩应一声,伸手揉她发,“怎么了?”再次关心问。
“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她说完,就大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