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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山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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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那场大雨说不定正在来得路上,因而天空漆黑又沉重,似马上要坠下来什么。

车子在会所门前停下时,文澜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是尹飞薇。

她松一口气,点开接通。

“去哪儿了?这两天都不联系我。”尹飞薇语气充满关心,“最近是不是很难过啊。”

文澜不知道说什么,她不习惯对霍岩以外的人诉说太多,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闺蜜。

“我跟他的事,只有我们两个人清楚。我会处理好。你别担心。”

“行吧。”尹飞薇语气恋恋不舍,“就是怕你做出错误的选择。”

“什么选择?”文澜讶异地一挑眉,失笑,“我没跟你说过,要怎么选择吧,你怎么判定错误的那个是什么呢?”

“废话!”尹飞薇骂,“你找他七年,明目张胆,海市谁不知道你对他什么感情,现在人回来了,他在躲你,你什么心情啊?万一意气用事,你俩不就完了?”

“你希望我俩好?”文澜笑眸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瞧吧,你都知道我找他七年,多么不容易,多么深的情感。”

他不知道吗?

文澜一想到自从在撒丁岛分别后,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心就痛。

痛了就很恼火。处处的想作怪。

尹飞薇不愧是她闺蜜,晓得她此仇不报非君子的心性。

“怎么说呢,”尹飞薇犹疑着分析,“你俩就差一层窗户纸捅破,但感觉,主动权在你。”

“你真的不了解他。”文澜笑得眼角微红,声音喃喃,“他是个很霸道的人,自己的观念一旦形成,任何人改变不了。所以,你还认为主动权在我?”

越说越难受,心就发酸,像要下雨了,处处没片好的。

“文文,”尹飞薇语气慎重,“旁观者清,你未必,有我这个外人了解的他多……”

文澜没搭话。

那道规劝的声音缓缓,“我希望你少走弯路……在外人的角度……霍岩比你能忍多了……你要把握……”

文澜没再多说,“嗯”了一声就挂断。虽然她情绪乱地一时没弄懂尹飞薇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霍岩比她能忍多了,而她要主动把握呢?

好像霍岩随时会抽身,缩回某个地方,再也不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

她脑中零零碎碎地组织着这些信息,没深入研究,又恍然地大悟,尹飞薇的确有旁观者清的架势,甚至比一般的旁观者更加厉害,她明明没和霍岩多接触,竟然晓得他执意孤行的一面……

他的确,执拗而自我,像当年的离开一样,随时会抽身。

……

收拾了一下情绪,文澜解开安全带。

推门下车,到后座取过装裱好的画作。

她凝神望着这幅何问石的山水图,像是怎么也看不够,虽然这上头整体氛围空旷而静逸,不似一般山水画家的飘逸、充实。

但就是好看。它在文澜眼底已经不是一幅画,而是记载着一段不可逃避、且即将面对的过往。

她特意让银行的人将画作装裱起来,弄得正式无比,好像马上就要挂在一处似的。

抱着这幅画,她开始登台阶。

似乎海市所有环境像样子的建筑门前,不是有台阶就是有海岸,依山傍海,总离开不了山和波澜。

她想到小时候,听大人提起,自己母亲离世前,特意照着霍岩的名字,为她取了一个澜字。寓意为他的山,她的海。真的尤为浪漫,母亲那时候就想到,山海相配,天生一对这种话。

文澜一时不知道母亲是过于单纯爱做梦的性格,还是真的有预测能力,她和霍岩从出生起就亲密无间,好像山海天生该融合在一起一样,从来都不分你我。

不过这会儿,文澜登上台阶,走到一条大路旁的草坪中,站定,往上望那座建筑的落地窗。

里面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

文澜于是就抱着画框在底下站着,她看着里面,同时希望里面有人能看见她。

夜这么黑,这么浓,大雨即将来的前夕,湿雾朦胧,这哪里还像夏天,比春天还湿润,比冬天还要寂寥。

她身上快湿了时,那扇大落地窗前突然出来一道人影,是个男人,在窗前望了望,然后往门走去。

对方很讶异的模样,一直从门口下台阶,走到她这边来。

文澜眼眸微微眯,打量对方,老熟人。

“你好。”这人打招呼,“我是秦翰海,上次没有介绍,今晚怎么来了?”

秦瀚海口音不是本地人,文澜对这一号人物也不熟悉,但晓得不是善茬,那天在潜水店三句话就将她打发走。

这会儿,再次碰面。

文澜望着对方的笑颜,口音冷淡,“他在吗?”

“霍岩?”对方皱眉。

“还能是别人。”文澜冷淡。

秦瀚海笑了笑,“不好意思,他还真不在。”

“第二次。”文澜突然望着他脸,冒出与话题似乎无关紧要的三个字。

秦瀚海反应能力还挺强,马上领悟她眼神,抱歉说,“不是故意拦你。不信你可以进去看,他到底在不在。”

文澜点点头,不再纠缠。转身就离开。

身后传来男性也回身走的脚步声。

文澜走到下面的停车位,将画框放进后座,她一时有些发愣,回想刚才站在草坪时,她抱画框的角度有没有正对落地窗,不然,里面的人应该看不清她抱了什么东西吧。

夜晚视线差,画框也很令人意想不到,毕竟,没人会随意抱着一张大尺寸的画作随处走。

文澜关上车门,回身,静静靠了一会儿。

大约没到五分钟,她就思考出结论,孤身一人,空手往回走。

这栋建筑,与她的工作室在同一座山上。这里在山腰位置,文澜之前以为自己在山顶的工作室位置才最佳,现在却发现妙处,这栋私人会所才是全区最好的位置。

相当静逸。

没有多余的道路,供游人通往,少了很多的纷扰。而正立面面前也开阔,在底部有停车位,也有直接开到门口的正儿八经柏油道路。

柏油道路两旁是大片的草坪。

文澜眼前忽然湿润,想起这景色有点像霍家八号的庄园。他明明买下八号,却荒废不住,在这里寻了个类似的地方,弄成私人会所,竟然躲在里面不出来。

文澜再次走到刚才位置时,不由分说,将随手捡来的一块石砖,猛地砸向上方的落地窗。

“砰”地巨响。玻璃明显龟裂了。

她是雕塑家的手,雕塑家的力量。并不似她外表的弱不禁风,她砸过去的力量气吞山河。

前一刻还空空如也的窗内,立即围来好些男人。

文澜眼一眯,看到程星洲,看到秦瀚海,还有两三个有过一面之缘,但完全不熟的男人。

很好,差不多都是上次潜水店遇到的人。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是他的房子,他这个主人会不在?

文澜冷笑连连。

她从草皮上走下来,在柏油路上停留、等待。

大概没几分钟,那道大门再次打开。

秦瀚海走出来的姿势粗野又狂放,显得无所畏惧,而此时走出来的人,方一露半边身形,文澜就晓得这个人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他头发似乎比前几天长了一些,但也不是太长,仍然利利索索地有着分明的鬓角,背光而来,脸部有些模糊不清,不妨碍文澜瞧到他高挺鼻梁,和很快显现的凉淡薄唇。

他唇形很好看,吻过她两次,不知道有多会吻,时而柔烈,时而热缓,他总喜欢把两种反差放在一起玩,然后轻而易举掌握主动权,并且自己还一副无辜的模样。

“怎么不上去坐?”他竟然开口讲这种话。

文澜暴怒,眼神像两只小狮子一样狂躁起来,低哑质问,“刚才不是让秦瀚海打发我,你自己不在吗?怎么,现在又装无辜演戏?

他似乎咬了下唇,很轻微的动作,并且微微转眸瞥向落地窗,再转过来时,里面的不耐收尽,凝视着她眼,“……我真不知道。”

“他第二次拒绝我了。上次在潜水店,说你不在。这次又是他。”

“我会处理。”霍岩又再次看了眼落地窗,似乎要是她同意,他现在就进去和秦瀚海绝交。

他有些疲惫……

文澜这时候才发现。

她微微一愣,望着他重新递过来的眼神,一时四目相对,她忘记该要说什么。

霍岩静静望着她,似乎等待她的指示。

文澜一瞬间回神,语气不依不饶地说,“难道在你朋友心中,我是毒蛇猛兽,他们惧怕我靠近你?”

不然,怎么会三番两次地让她吃闭门羹,还是在未获霍岩指示的情况下?

“你来,就是想跟我一直聊他们?”霍岩忽然笑了,嘴角很苍凉的提着,锐利的黑眸变得晃晃荡荡,像两人面前的雨雾似的。情绪看不清。

文澜继续盯着他,气势仍然强悍,“难道你没话跟我说?”

反向质问,她向来在行。

霍岩轻叹,“文文,”望着她眼低柔笑,“我送你回家吧。”

“什么?”文澜这一瞬是十分不可思议地,她挑着眉,“送我回家?”

“快下雨了。”霍岩慢声解释,“他们在里面,我猜你不会想进去。”

“所以送我回家?”文澜点点头笑,很悲凉。

他皱起眉心,似乎滚动了下喉结,因而显得停顿时间稍长,才说,“或者,我们到外面坐。你有话跟我说。”

“为什么不是你有话跟我说?”她今晚似乎要跟他杠定了,就在这大雨欲来的夜晚中。

文澜忽然感觉心口无比疼痛,细细密密,比湿雾还令人难受。

她面前的男人,是否还像外表一样漫不经心地游刃有余?

霍岩真的就开口了,“你已经做出选择。”

“我还没有。”虽然还没分析他那句话的深层意思,但文澜就是不由自主地马上接住他的话。

你已经做出选择。

我还没有。

一来一往,彼此间没有半点的停顿。

包括接下来的话也是。

“我不想干涉你。”他眉心开始紧皱。

“你没有让我选择雕塑,也没有说欧向辰,怎么就干涉了。”她嚷,用不可置信的音调,似乎他罪无可恕。

“我连干涉的影响都没有吗。我以为我会影响你。没想到这点作用都没有?”霍岩不可置信着,音量微抬。

“你在怪我。”她马上转变争执点,更加言之凿凿,“一个字没有说怪,但处处指责。”

“哪里?”他问。

“你怪我心里没有你。”

“有吗?”

又掉入圈套。文澜一下崩溃了,有吗,怎么回答?

“你有吗。”他眼神再逼视。

文澜不知道怎么立即作答。

事实上,从这场莫名其妙的谈话开始,整个程序都是乱的。

她应该第一句问他的是,为什么在撒丁岛听到她的挣扎后,第二天立马就逃了?

难道她那句,需要在雕塑和爱情之间选择一样,对他是全然的打击,而她自己就十分开心快乐的好受吗?

回国后为什么又信息不回,见面拖拉?

连来工作室给她做模特,兑现儿时诺言,他都显得冷漠无情,将客套、自欺欺人挂在脸上,对她内心真正的需求不闻不问?

这些都是她的问题,已经折磨她许久的问题。她早打好草稿,见了面要这么问他。

可是,一切乱了套。

她脑袋是发热且麻木的,甚至有些失聪,只能听见自己胸膛内隆隆的心跳声。

霍岩就站在原地,由于柏油路的坡度,使得他更加居高临下般,平淡望着她的惨状。

他脸在逆光中,看不清大量的、具体的表情,只能清晰晓得,他一双剑眉簇了起来,同时一侧唇角,不甘心似的上扬,那并不算笑,如果算得上,那可能也是苦笑和自嘲式。

他胸口微微起伏着,好像有些乱。

除此之外,他冷静地像块大理石。

静静站在那里,等在那里,把一切难题都抛向她。

你已经做出选择,他先先发制人,说她已经做出选择,哪怕和他之间从来没具体讨论过,她到底该怎么处理爱情与事业的关系,他也是心知肚明、她目前的困境,同时认为,她已然做出选择。

文澜只能诚实的回答没有。她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要在爱情和事业间选一样,她两个都势在必得,但是现实就是,极度受压力地逼着她必须要做出选择。

“我爸逼我,你也逼我……”她无奈,孤立无援,眼神破碎,语气似撕裂般地挣扎、颤抖。

霍岩还是站着,忽然默默地摇头,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

文澜更加孤立无援。他好像已经放弃了她……

在他用怀疑口吻问出那句,难道他都没有干涉的影像力吗……

原来这段时间,他的逃离和看似漠不关心,其实是在给她时间,让她好好做出选择,她多么热爱雕塑,而同时来自家庭的压力又多么巨大,他通通都知道。

“你做好选择,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怪你。”他这般凄凉似的笑着告诉她。

文澜多想再看一看他的眼睛,但是霍岩始终逆光,始终不曾靠近她,好像真的如他所说地,他会尽力避嫌,不允许自己对她有一丝丝的干涉……

他做的很完美,分寸感、界限画得明明白白……

似乎又多看了她几眼,他就转身离开了。

这时湿雾像是突然磅礴起来一般,看不见雨,但倒处湿漉漉。

文澜感觉自己的睫毛都沉重起来似的,她看着霍岩背影往回走,他走得很快,毕竟路太短了,他马上就会到大门口。

所以,他还是在怪……

口是心非。

文澜讲得一点没错,她之前和他的对话看似炮火连珠,不容半点考虑的就回复出来,但对他的了解,她完全已经生成本能反应、自动无懈可击式回复他。

他一个怪字没有,可处处在怪……

怪她为什么要在七年后的重逢,彼此浓情蜜意时突然说出,她需要在雕塑和爱情之间选择一样……

在怪她和欧向辰牵扯不清……

在怪她迟迟没有回复他、她会坚定不移选择他……

“霍岩……”她倏地喊他名字。

然后崩溃到泪水喷涌,声嘶力竭。

“有!我有!你离开前我有,你消失七年里我有,再见面有!有你!都是你!甚至考虑放弃雕塑!”

他回身,奔向她。

紧紧拥抱。

“别放弃雕塑……”

她正失望。他说,也别放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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