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1/2)
林鱼受不了这样的荣时,看着温柔似水,结果却是沸水,水下还有暗涌和漩涡。
幢幢红影下,那素洁白衣包装的人,硬生生显出妖异。
“我……我说这个牛ru,就是牛ru吧?”
荣时怔了一下,嘴角抹平了。“你怀疑我放了东西?”
方才的旖旎氛围一扫而空,他脸上的神情几乎有些讥讽的意味,你当我是个急色莽夫,还是如你一般,是个一时兴起便顾头不顾尾,任性妄为之人?
林鱼被这冷嘲的神态刺激到了,大约天生性子直率,心横头铁,当即反唇一问,“你的三夫人该是顾揽月吧?如今顾家没了,顾姑娘如何安顿?没了我,才有她的位置。上巳节落水的时候,我便该死了,死了便如了你们的意,否则你怎会着急忙慌救了她,任由我沉底呢。”
“现在想来,不过是大庭广众之下,难堵悠悠众口,所以我得无声无息的死掉才合适。成婚三年不见动静,这几日忽然又是衣裳又是首饰的,怕不是……临终关怀?想来顾姑娘等不及要上位,是我占着位置碍着你们了。”
林鱼说得痛快,句句诛心,荣时的神情变得古怪,怒极反笑,痛极反哂。
“好,好好”荣时低声昵喃,又道:“罢了,你防备着我也情愿可原,记忆虽没了,脑子却没坏掉,说来也是好事。”
林鱼:“……”
“你最近正在调养,要心平气和才行,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提了。”
他转手自己喝了一口,以示无害,然后又递给林鱼:“现在可以了。”
林鱼觉得荣时就像一颗瓜子放在锅子里翻炒,熬煎到极致,哔的一声爆开,露出里面雪白的瓜子仁儿。
我可能做过些什么了不得的事——仿佛我是爆炒瓜子的那个人。
她这几日琢磨了一下,娶她,便要辜负顾家,这对荣时来说是非常不耻的行为,所以他娶自己定然有个非娶不可的理由。
报恩之说也经不起推敲,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赠送财帛,岂会轻易许以婚配?虽说她拒绝了财帛,但荣时像是那么随便的人吗?他都恨不得把冰清玉洁四个字贴脸上。
“我俩当初到底……”
“不是说不提了吗?”荣时咬牙,继而又放软了声音,笑着哄劝:“乖乖喝下去,再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林鱼不寒而栗,心道那些夸荣时温润如玉的人定然没见过他这样的坏脾气。
她低着头,啜饮牛ru,一口一口如喝□□。
荣时微笑抚摸她的头:“真乖”
林鱼受够了,啪得一下打开他的手。
荣时眯眼,视线从她愤怒又恐惧的面容落到自己被打红的手背上。
“原来你不喜欢。你不喜欢这样……那当年为何要对我这样呢?”
林鱼愕然。
红烛以为荣时要在这里住下,兴头头的着人准备热水,然而她回来时,荣时却已经不见了。
红烛很诧异:“三爷呢?我以为三爷要在这里过夜。”
林鱼被漱口水呛到脸红:“他刚没了顾老先生,哪有这个心思。”
红烛听了很遗憾,以往三爷从未与夫人这般亲昵过,她还以为夫人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过好兆头都有了,等顾家这件事一过,夫人三爷自然琴瑟和鸣。
荣时出师不利,次日一早,直接去找了秦氏,一腔燥郁都化成了战斗力。
秦氏向来少觉,不到五更时分便醒了,一睁眼就能看到这个少见的儿子,她竟然吓了一跳。
幼时她不待见这个次子,现在他金殿簪花,挥斥朝堂,早已独当一面,并把整个国公府扛在肩上,她却反而有些怕他。
“给阿母请安”
荣时撩袍下拜,秦时手中的茶杯竟然抖了一下,热水差点洒了出来。
荣时的心思在一瞬间转了个几个遍儿,他很擅长讲道理,朝堂上他纵横捭阖帝王也为之折服,但俯身下拜的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位是不能用道理来折服的。
荣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能在官场吃得开,当然不仅是因为读书读得好,事办的牢,实际上他对人际关系和人情往来都相当通透。
他自己不喜欢社交,却从未属疏于社交,不喜欢应酬,但应酬却从未出错。虽然勉强自己很难受,但勉强着勉强着也就习惯了。
当下此刻,他就准确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位不仅讲道理讲不通,讲情分也讲不通。他若稍微展现出一点对林鱼的回护,秦氏就会更加糟心,那她不仅会反过来变本加厉的给林鱼找事儿,还会因为憋屈压抑的情绪把自己身体弄坏,她的状态本来就很糟糕了。
一连排除几个思路后,荣时终于开了口:“阿母自父亲亡故后,沉湎哀思,形神惧损,都是孩儿疏于照顾的缘故,儿子反省己身,甚觉愧对高堂,所以决定从今日起,对母亲多做陪护,以慰慈母之忧。”
秦氏惊呆了,自看到荣时起,她心里就在戒备,她以为这个儿子又要跟上次一样,从仁义道德层面摆出一堆大道理,所以严阵以待并准备抓住“林鱼四年无子,如今病弱不堪用。”“我是为了你和国公府好“这两点儿把他那种舌灿莲花的嘴堵住,但万万没想到荣时根本不提送人,一开口就要尽孝。
“就从今天开始吧”荣时笑着说,“我陪阿母用早膳。”
砰,秦氏手中的杯子,终于掉在了地上。
林鱼直到日上三竿都还躺在床上,红烛来扶持她起床,看到她眼皮下明显的青黑,不由得心生怜惜。
“夫人昨夜没睡好吧?偏是太太,她往常自持身段都不做这些事情,肯定又是那陈妈妈挑唆的,天天专管生事作耗!”
“唉,三爷刚失了恩师,这人还病着呢,太太就做这些。不过我今儿一大早就听说那连长青都被罚了。三爷这是动真气了。”
林鱼确实一宿没怎么合影,但不是为着什么妾不妾的,而是为着荣时一句话。
当年这样,是什么样?
红烛温言软语的哄她起来吃饭。
林鱼不想她为难,只得动身洗漱,“好丫头,你嘴这么甜该去哄太太,让她别整天苦着脸。”
她不过随口一句,红烛却当了真,慌的落泪:“当初我爹娘为供养我哥哥,把我卖了,上苍见怜让我跟着夫人,那我就是夫人的人,夫人是我最喜欢最敬慕的人了,您可不能……”
林鱼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她反应这么大,赶紧开口哄她:“我开玩笑的,你慌什么,我以后再不说了。”
国公府家风肃然,从荣时到萱玉堂上下,都没有人敢多嘴多舌,所以秦氏送妾又被儿子当天送回去的事情只在有限的几个人内传播。
大家普遍认为三爷一直视顾清和如父,面上没说要守孝,但也已经表示“饮食起居例如丧期”这节骨眼上弄事儿不是给人添堵吗?
只是让人意外,三爷不仅没有跟太太置气,反而对太太愈发恭敬。以前,三爷每日五更起床读书,半个时辰后早朝,现在他五更准时去给太太请安并伺候太太用膳。
傍晚从户部下值后也会先来春晖院陪太太用晚膳,然后带她散步,偶尔下雨,还要焚香弹琴给她听,甚至陪她静坐讲道。
“三爷孝顺啊”
众人一致感慨。
大家扪心自问,谁都做不到每天专门抽两个时辰的时间出来,啥都不干,专心专意陪父母。
林鱼得到消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你们是不是对“承欢膝下”有什么误解?
据她所知,荣时的外貌颇有先国公的稿子,看上去周正英秀,但却远不如先国公斯文和煦风流自赏,他的处事风格,与他的恩师顾清和几乎一样,凌若冰霜,台阁生风。连皇上接见他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正襟危坐。
秦氏这么多年都还是闺阁中任性使气的脾性,让她每天都在自己儿子面前呆两个时辰,那真是……妙极。
母子生分岂是空口说的?荣时与她不亲,归跟溯源是她也不喜欢这个儿子。
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喜欢的孩子是白白嫩嫩乖巧可爱的开心果,像小动物那样,识情识趣儿,哪怕任性也不让人讨厌。国公府原本是有这么个孩童,□□炼只是被荣时亲自带着教了两个月,就叫她没了逗弄的兴致,何况现在是荣时本人。
“阿母体内淤湿,不能用糖饮”荣时一边说一边撤掉她的玫瑰糖水换成了温白水,连茶叶都不放:“绿茶性凉也不合适。”
“蒜泥白肉不合脾气虚弱人用,拿下去。”
“你伺候太太多年怎可如此不上心?”荣时直接发作陈妈妈:“今日起你便不必在春晖院伺候,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秦氏慌了:“陈妈妈年纪一大把了,伺候我时间也不短了平日里就她陪我说话……”
“年纪不小伺候时间也长却还让阿母周身不适满心烦闷,可见不牢靠。”荣时一笑生花:“我陪阿母说话,阿母难道不开心吗?”
秦氏:“……”
“养生之道贵在气脉调和,阿母应该每日走上一个时辰。”
他带着秦时散步,后面还有人捧着沙漏计时。
秦氏说自己烦闷,荣时就焚香盥手为她弹琴,“琴者禁也,名为陶养性灵实要守心正气。”
荣时弹一套大曲下来足足要两柱香时间,弹完了他还要问听琴感想。若是说不出来,他就会开始认认真真给她讲乐理。
今天没学会,那就明天继续。
嗯……讲的时候还顺带着荣炼。
秦氏自矜身份,做不出撒泼的事,何况还是当着孙子的面。
“孩儿这样做,都是为了阿母好,还望阿母体谅反哺之心。”
秦氏终于就受不了——她喜欢大郎,那是个特别听她的儿子,当初的国公爷也是宠着她,千依百顺。可惜荣时跟他们根本不像同类,他矜持肃穆不可侵犯,哪怕刻意放低姿态温声细语,她也难免拘谨。
这简直不是她儿子,是她父亲大人。
不到一个月林鱼就收到消息,秦氏说暑气上来了,京城闷热待不住,要去别苑避暑,等到秋风起了才回来。
“太太怕三爷拦着她,趁着三爷不在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红烛给林鱼回报消息,笑得眉眼不见。“这下子好了,夫人终于可以自在了。”
林鱼没有讲话,自打上次跟荣时正面交锋过,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她头次切身体会到失忆不爽,若是自己能知道自己跟荣时之间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或许能更从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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