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2/2）

“母婢的，一帮死狗奴，吾迟早要取那废物项上人头！”少年将军双目赤红，仿佛一头发怒的雄狮。

在他身边，项伯一言不发，这些日子他消瘦了一大圈，原本就不怎么伟岸的身躯已经快要皮包骨。看到侄子发怒，忍不住开口劝两句：“这么大声，若是被楚王听到，估计又要生事端。”

“怕他做甚，就是让他听到！”项羽显然已经有些丧失理智，不顾自己贵族身份，对着楚王宋义一干人破口大骂。

若是放到平时，项伯定要端起长辈的架子，狠狠训斥他一番。不过如今，他只是重重的咳两声。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竟然会害死二哥，自从项梁身死，每一天他都在受煎熬。

此番行事，自然要死死的埋在心里，所有知道之前计划的已经全部都处理掉，可惜即便如此，项伯依旧整天恍恍不安，生怕消息走路被人知晓。

再看了看愤怒的侄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所以，再过两天你就要跟随宋义去齐国伐秦。”

“是，”项羽面容扭曲，这也是他愤怒的原因之一，齐国的田氏兄弟，当时自己的叔叔向他们求援、却以处死田假为条件相威胁，叔叔不同意，他们就真的没有出兵。在他心中，项梁的死，他们也有份。

所以这时候咬着牙去帮他们，同样让项羽难受。

项伯叹了口气，“你跟宋义向来都不对付，现在他在你之上，想必之后定会为难于你，现在二哥死了，我们都要仰人鼻息。前两日，熊心又来暗示说想要纳你妹妹为后，要不然……”

“他做梦！”项羽怒吼一声，这时候已经不完全都是为了他的妹妹考虑，更重要的则是关乎自家项氏的尊严。

项伯见侄子发狂，担心再说什么他就要提刀去找楚怀王，于是连忙安抚，“罢了罢了，我再拒绝就是，你自己去齐王那边也要小心些，尤其是对着宋义，实在不行还是忍耐些许吧。”

项羽纵使心中厌恶叔父软弱，但最终还是强忍着怒火点头应下。项梁那场败仗，死的不光是他自己，还有许多项氏旁系，如今他的亲人也没有几个了。

次日，楚怀王熊心正式下旨命，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一起去援助齐国。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渡河赶往齐鲁大地。

此时的齐国，秦军与齐军正在对峙中，正如召平之前所说的，虽说秦军几场战事全部获胜，但终究损伤不小，而齐国本就沃野千里，物产丰富，刚刚大丰收后，后勤补给十分充足，所以两方暂且打得有来有回。

项羽原本打算捏着鼻子帮田氏兄弟打赢秦军，等之后再一并算总账，谁知宋义在到达两军交战的附近后，竟命人原地驻军。

项羽摸不准对方心里想的什么，但是毕竟他为正自己为副，总不好随意去质疑上官的决定，于是便只耐心等待。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四十天。

在此期间，他也曾去找宋义问过，都被对方搪塞了回去，眼看齐军已经渐渐不敌，终于他再也沉不住气，直接围堵住了宋义，必须要讨一个说法。

宋义近日，接连饮酒作乐，此时虽然身在军中却只穿了件皮甲，看到项羽又来纠缠不耐道：“项将军，吾自觉已经与你说清楚了，你怎么还在这纠缠不清？”

“末将不懂，”项羽拱手忍着恶心，询问道：“现在，齐军在前，我们在后，如此包抄夹击，纵使那秦国有天大本事，也要避其锋芒，为何还不出兵？”

宋义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非也非也，项将军，你怎么只看到牛身上的小虱子，看不到那些真正吸血的大虻虫，现在齐军跟秦军对峙，若是齐军打胜了，我们就直接向西行进，争取在那陈旻之前攻克函谷关。若是齐军败了，我们便可称秦军乏顿，擂鼓攻秦，无论怎样都不吃亏，如此才是上策。”

接着又看了看明显不服气的项羽，叹息道：“算了算了，我与你说这些干嘛？你不过是一武将，像这运筹帷幄的事，想必就算告知你也不会懂。”

说罢，便回军营继续饮酒。

项羽被人当众羞辱，面色通红，牢牢的握着兵器，最终想起叔父的话，还是忍怒离开。

晚上，身边护卫端来吃食，因为项氏家训，将军定要与手下士兵同吃同住，不可奢侈浪费。所以项羽每天吃的东西跟平常的士兵都一样，顶多也就是分量充足些。

他看着碗中的几根青菜拌着豆子，皱眉道：“已经连续几天了，怎么天天吃这些？”

护卫迟疑了一下，回道：“禀告将军，因为驻扎时间太长，现在兵粮短缺，再过些日子，恐怕连这些都没有了。”

项羽想到方才撞见宋义，他军帐里那些大鱼大肉，又看了看眼前的寒酸食物，轻声问了问身边的护卫，“如果没记错，宋将军的儿子宋襄此时正在齐国当令尹是吧？”

护卫点头，也正因如此，虽然军中缺衣少粮，但是宋义那边享受着儿子的供给，生活的确极为滋润。而且可以凭借出兵为条件，父子俩长期敲诈齐国王室。

“齐国虽然物产丰富，但士兵作战能力根本不行，长期下去，秦军一定会获胜，而如果秦军获胜了，就能凭借齐国的物资立于不败之地，这么简单的道理，恐怕三岁小孩都懂，可是我们的宋将军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此时的项羽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反而十分平静，不过护卫跟着他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越是这样，接下来越有可能发生大事。当即跪倒在地，表示愿意为项羽鞍前马后。

“起来吧，”项羽眼皮动了动，“不用你，我自己来。”

秦二世三年12月，项羽清晨独自携宝刀闯进宋义的军帐，宋义睁开眼睛，还没等说一句话，便直接被项羽割了头颅。

看着手中死不瞑目的上官人头，项羽走到外面，对一众士兵道：“宋义与秦军合谋造反，吾已经与王上禀报，此乃王上之命处理乱臣贼子。”

众人看着仿佛魔神一般的项羽，没有一人敢说话，纷纷低头臣服。

之后项羽又命人杀了宋义的儿子宋襄，将消息传递到楚国。

楚怀王熊心面色铁青，可此时宋义已经不在了，兵马都在项羽手上，虽然身边有刘邦英布他们几个，但他自己也清楚，如果就这般命他们去打项羽，谁也不会听自己的话。最后只能暂且忍气吞声，改封项羽为上将军，命他去攻打秦军。

就这样，之前还是普通副将的项羽当上了楚国名义上的最高统帅。

项羽点齐兵马，站在高台上，望着远处黑色的大旗。现在领兵的是杀了自己叔父的仇人章邯，副将王离，则是王翦的孙子。而王翦正是杀了自己祖父项燕的人、

也就是说，只要赢了这场，自己的仇，也就一并报了，项羽舔了舔嘴，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对于已经知晓历史走向的陈旻而言，在收到楚王允许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想率兵进入函谷关。然而，这个决定却遭到了包括张良在内，所有属下的反对。

理由也很简单，万一要是秦军轻松获胜，那么他们这样大大咧咧西行无疑就是将自己的后方完全的空了出来，到时候入关没有入，连占领的几个地方都被秦军一网打尽。如此一来，这些日子的辛苦怕是都白费了。

所以，即便再怎么样，也要随着项羽他们去观望一阵，看风向之后再做决定。

众人全部坚持，而陈旻也给不出什么充分的理由变，也只能同意。

和他们抱着同样心思的也不在少数，陈旻就在不远处的营地里看到了韩信和英布那边的人，原本还想着去跟韩信套个近乎，看这个墙角能不能挖动，谁知韩信根本连理都不理他。

陈旻苦笑，想来有人天生就八字不合，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托这件事的福，他也有幸目睹了一次传说中的破釜沉舟，项羽带着楚国的十万兵马，七战七捷，直接杀穿了整个秦军，生擒了副将王离。

最后，坑杀了秦军二十万人。

陈旻第一次知道了血流成河这个词的含义。

不过早在项羽打赢第二场战役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局已定，虽然历史出现些偏差，但是总体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经此一役，项羽会彻底坐稳起义方第一人的位置。

所以他也要加快脚步了。

带着自己的兵马，陈旻飞速离开此地，他必须赶在众人之前拿下咸阳，如此才有跟这位西楚霸王一较的资格。

之前虽然部下阻拦，但他也让郦寄带着一众兵马赶往函谷关，现在自己这方面只要快步与其汇合，问题就不是很大。

陈旻这边想着，率领众人向前奔走。然而，才走了没多久，就听前方探子回报，说路旁有一伙人穿着秦军的制夹，而且每个都身上带伤，似乎是在奔逃状态，手底下的兄弟们觉得事有蹊跷，便将他们全部捉拿，等着陈旻到了去查看。

抓到了一伙秦军，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当陈旻看到从那帮人身上卸下来的武器铠甲后，面色变了变。

虽说秦军本身兵甲比较多，但像如此质量上乘的还是很少见。

难不成他们抓着条大鱼？

陈旻兴致勃勃的让人将为首的打晕后带过来，他这边有几个亲兵，曾经在秦朝廷中任职，连秦二世都看过，不管是谁，只要来了，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然而，等知道答案后，陈旻却有些呆住了。

“你说他是谁？”

“禀公子，这人正是那秦国九卿秦将章邯。”亲兵信誓旦旦的保证，九卿在秦朝也是个大官，章邯长得又一表人才，所以他绝对不会看错。

陈旻：“……”

这可真是条大鱼，太大了，自己这小池怕是装不下。他苦笑着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位即使昏死过去，依旧伟岸冷峻的男子，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杀还是不杀？放还是不放？

虽然章邯此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放到历史中，名声还不是很大，最起码陈旻就完全不知他日后的结局。

要说放肯定是不可能了，这位可是秦国名将，若不是运气不好，遇到巅峰时期的项羽，怕是真能凭一己之力将整个起义方全都给平了。

况且最重要的是，自从丢了韩信，陈旻便一直在思考。如果真的最后陷入争霸的结局，自己这边谋士说客都不缺，但是唯独名将，郦寄比起打仗，更在行的是训兵。而蓟县胜利的几场战争全都是由他自己上去指挥的。

说来惭愧，陈旻一直认为自己根本就不是打仗的料，那些繁琐的兵书，他看上几眼就觉得头昏目眩。单凭这样的自己，如何能跟享誉千古的韩信项羽抗衡？

而今天降良才，若是不努力争取一把，陈旻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所以等章邯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脸笑意的叛军首领。

“醒了？”陈旻在亲兵的保护下，上前两步尽量释放自己的善意。

章邯冷冷的看着他，作为秦军最高将领，他自然知道所有敌方重要人物的信息。只不过暗中惊诧，没想到这位传闻中的韩王，比想象中还要年少。

“看来我是不用自我介绍了，”陈旻看着警惕的章邯，摸了摸鼻子，颇有几分自嘲道。

“章将军，我只帮你简单的上了药，可还有哪里觉得不适？”

章邯没有回话，半晌，方才开口道：“跟着我的人呢？”

“那几人伤势过重，如今有专门的医师看着，等将军好些了，便可跟他们团聚。”

知道对方没有必要骗自己，章邯冷硬的谢过，接着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你想要什么？如果是想用我去威胁秦军，那么你可以省省了，跟着我的二十万人已经全没了。”

在说此话的时候，他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陈旻注意到对方双拳紧紧的握住。想来章邯自打开始领兵，打得起义军毫无还手之力，九战九胜，只败了这一场，而这一场就输了全部。

“我知道，在将军行军期间，咸阳不断传来责问，就连后期军费都是你自己想办法筹的。所以，输的也不算丢人。”陈旻叹气，出声安稳。

秦二世和赵高，这两个简直堪称猪队友中的猪队友，如果没有他们俩疯狂扯后腿，章邯即使会输，也未必会输的这么惨。

“败了就是败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章邯对于此事却毫不领情，他抬头看了陈旻一眼，似乎是知道了对方心里想的什么，嘲讽的勾了下嘴角，“我祖祖辈辈都是秦人，而且还刚杀了项梁，所以即便韩王不计前嫌，想要让我效力，也要看周围人答不答应。”

见他挑明了，陈旻也就不遮遮掩掩，语气直爽到道：“这是我该考虑的事，将军的职责唯有作战，如果你真答应了，旁的我不敢保证，但最起码肯定不会像咸阳城里的人那般。”

说完，眼巴巴的看着章邯，期待着对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