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2/2)
“教堂在小镇正中央,离两条道路的交叉点很近。找到这两枚水晶的地方又正巧是小镇的正东方和南方,道路的尽头,我怀疑另外两端也能找到这样的宝石。”
“你看看,这种石头是不是有些像教堂里用过的?”
他故意去看时苓的脸色,却见少年一脸无辜地拈起一枚对着火光看:“十字形的光芒,是有些像。但我不记得当初建造教堂时有无多余的材料了。”
白雪瑞听不太懂一些事情,但他也大概明白了,外面分明有完全不同的世界,看起来正常许多的世界。
“等明天白天,我们去这里的教堂看看。”
倒灌进窗缝的风把火堆吹地偏移了几分,木炭得了更多的空气,霎时间变得鲜红,噼里啪啦响。溅起的火星恰巧蹦到时苓放在火边的手上,他疼得瞬间缩回手,对着手背小口吹气。
黄水晶掉在灰烬里,他用小树枝扒拉着捡起来,重新放在原来的地方,又拿起另一颗观察:“这一颗也是真的。”
他手背过分白皙,一受伤就容易红一大片,小心翼翼躲着火星又很想取暖的模样既可爱又忍人心疼。
“我一定会弄明白发生什么的。”他垂着浅色的眼睫,安安静静地说着盛满决心的话。
然而。
时苓这边的系统连着播了好几条提示音,叽叽喳喳吵成一片。
发现道具。
检测到专属剧情碎片。
是否立刻观看(是/否)
当他拿起另一块黄水晶的时候,同样的系统提示又出现了。
他没有选择立刻观看,而是淡定地放下,将两个剧情碎片收进系统。一直等待深夜,两位玩家靠着墙进入睡眠,他才让系统把碎片提出来。
选择现在观看。
剧情碎片载入中。
游戏的运行是一种不讲道理的事情。有时候时苓也思考这些东西是作用在他灵魂上的还是单纯身体的感知。在碎片点开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从天灵盖扯出来,拉成细细的一条卷入某个未知的地方。
不是碎片进入他的记忆,而是他被卷进碎片的回忆。
他好像成为了某种3D第一人称游戏的体验者,观看一个和他有些关系的剧情CG,只不过这场CG格外豪华,所有的画面和感官一股脑挤入他的脑子。
深夜。
深山。
交叉在一起的树枝,互相缠绕蔓生的野草。
凉且潮湿的空气,裸露在外的手指冰凉,鼻尖萦绕着的也是混着湿气的松木味道,嗡嗡的虫鸣灌进耳道,它们来自四面八方的黑暗。
所有的感官的灵敏度都被提升了太多,无法适应带来的结果就是他居然无法适应走路的感受,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足底接触地面、脚踝膝盖的转动、小腿大腿肌肉的绷紧放松是一件如此难以接受的事。
时苓甚至觉得此时自己若是专注于感受血液的流动,他就真的能感知到无数血管中血液传送的感觉。
这是平常完全被忽略掉的无用信息。
很痛苦。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分散,不要集中在自身的感受上,这才好了些。
这就是一个很正常的地方,风化的岩石上爬满了苔藓,左右都是松树,地上密密麻麻铺着干燥松针。
他只能跟着“记忆”里的这个人移动,视角无法转变,但他可以改变注意力落点来详细观察。
一闪而过的小木屋,以及一个剪影,他认识这人——樵夫理查德。
视角继续往前,他在往山上去。这个小镇边缘的山过分陡峭,除了满山密林什么都没有,很少有人会爬。
时苓看着视角一点点拔高,“自己”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大,在某次回头的时候,他看见了小镇的俯瞰图。
没入黑暗,宁静,祥和。
看起来什么异常都没有。
但“记忆”里的这个人停下来看了很久。
终于,他将手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边缘有些尖锐的物体,因为放在口袋内太久而已经有了他的体温。
他将这东西抛进路边,便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记忆就停在这里。
时苓又看了第二个记忆。
也是一样,在某一个深夜,独自将宝石丢在树林里的画面。
只不过这一次还多了一些,他清楚地听见了野兽的低吼,呜呜的声音听着就很渗人,但“记忆”里的这人并不害怕,仍旧将黄宝石抛出去。
黑影闪过。
虽然很昏暗,但时苓还是辨认出来了,那东西正是一头野狼。
不知为何,这野狼对黄水晶格外有兴趣,夺走水晶之后时苓甚至听见了另外的吼声。
似乎是其他的野兽在争夺。
记忆停下。
两段记忆都在深山,都是深夜,他没有任何渠道去看见自己的脸,但画面中依稀出现过几次的手臂是那样熟悉,时苓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胳膊。
一模一样,只是穿的衣服不一样。
这两颗宝石还真的是他丢的。
虽然他表现得很淡定,但时苓自己拥有灵力,在梁成昱拿出来的一瞬间就已经感受到宝石里面蕴含着的、和他同源的力量了。当时他还猜测过这会不会是有人从教堂里偷出去的,现在……
“系统,”时苓叹气,“别告诉我,我其实是反派来着,看起来过去的我偷偷摸摸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
一个光明磊落,全心为小镇着想的角色,怎么会偷偷换了衣服在半夜上山去?又怎么会故意把蕴含力量的宝石丢给野兽?时苓反正不相信阿里亚恩不知道这些没有得到控制的力量会造成什么影响。
NPC的立场需要自行探索。系统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你白天问我的幻听究竟是什么意思?小系统这会儿好像回过味来了,它觉得时苓那时候不像开玩笑,倒像是真的听见了什么。
“没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
脑内的声音第不知道多少字插话,语气疲惫:你真的不搭理我一下吗?
“嗯。”
唉。
哎???声音忽然兴奋,你搭理我了!
时苓盯着黯淡下去的火堆,往里面填了块木头,手中的细长树枝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燃烧过后的灰烬。
他主动问:“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脑内的声音委屈下去,我还以为你根本不想理我。
“嗯。”
……我们都那样了。
“那又怎样?”时苓反问,“很普通的事情而已。”
只是鱼塘里捞起来丢下去的一条鱼而已。
但时苓又补充:“除非你现在出来见我。”
好。来就来。
话音落下,时苓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周围,他扭头看向门缝,漆黑一片的缝隙里,化作实体的黑暗流淌进来,又逐渐延长变成触手形状,慢悠悠地游到脚边,支棱起细细的前端卷上他裤腿。
很熟悉的触感,冰冰凉凉,柔韧至极。
符合他对触手这种生物一切的期待。
时苓伸手捋过柔软触手,在心底又一次问系统:“统,看得见地上有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