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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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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今生实在还不清,来生我继续还……

对不起,阿晏。

睡意袭来的一刻,叶照突然在心底唤出这个久违的名字。

她下意识又靠近些,未几呼吸便匀了。

便也不知,黑夜中,缓缓睁开的一双眼睛,清明的没有半分醉态,清醒亦无睡意。

————

翌日,启程回府。

萧晏直接去了湘王府看望兄长。

叶照问,“可需妾身同行?”

萧晏道,“皇兄喜静,甚少见外人,待本王问过,下回再带你同往。”

叶照颔首,如此正是良机。

“你去清辉台帮本王寻两本医书,近来想读。”萧晏叫停马车,又嘱咐道,“若是寻不到,问苏合也行。”

叶照颔首应声,如此更好了。

入清辉台更自然。

萧晏看着踏入府门的婀娜背影,勾起唇角笑笑,吩咐车夫前行。甚至,申时正,还命人回府中传话,道是是晚膳在湘王府用,府中不必备膳等候。

湘王府在朱雀长街最西处,脱离在整个乐阳坊皇子王孙的府邸之外,当真偏僻幽深,符合了湘王传闻中的孤僻性子。

只是孤僻喜静的湘王殿下,甚爱听曲,府中养着名伶戏子无数,朝阳台上终日丝竹声不绝,咿呀唱响。

这厢夕阳晚照,映出轮椅上的人半边背影、沧桑轮廓。

萧旸道,“可要再给你拾掇间厢房,今个索性留宿?左右你就是为择选伶人来的。漫漫长夜,好好挑。”

萧晏阖眼靠在座塌上,闻前头话手中折扇尚且开开合合把玩着,听到最后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皇兄不兴胡说,七郎正经择人公用。”顿了顿一双凤眸焕出光彩,“皇兄这话是同意借人了?”

“可是引荀茂入局,就这么个身份低微的伶人,顶什么用?”湘王殿下并不肯借人。

萧晏重新靠回榻上,摇着扇子道,“寻常伶人不得作用,从您这湘王府出去的,便两说。”

萧旸不应他,只笑道,“论风姿容色,你府中不储着位天上有地上无的孺人吗?你给她备了全套张掖后人的齐全档案,难不成便把自个诓进去了?”

“张掖叶氏,十数年前早死绝了。”萧旸冷笑,“哪来的后人!”

萧晏挑眉不语。

萧旸遂又道,“你就用那叶氏,是最妙的。荀茂那人,纨绔是纨绔,也是有脑子功夫的,我这处人挪去,难保全须全尾回来。”

“就用她,左右也伤不到她,最多一点名声的事。一个来历不清的女人,你别昏了头搭进去。”

萧晏不置可否,只阖上眼睛,“让他们声响小些,否则一会本王就拎嗓门最尖的回去。”

娇生惯养的秦王殿下抬扇指了指台上伶人,侧了个身将耳中棉花塞实些。

眉宇间,疲态尽显。

“有风,让你去屋里睡。”萧旸叹气道。

“她不能去……”萧晏眉眼渡了层光,似是入了梦乡,唯有口中低声喃喃,“她、是我妻子。”

晚风徐来,话语经风即散。

湘王殿下自然听不到秦王最后的呓语。只看了眼他足畔处寒气缭绕的冰鉴,挥手散了歌姬,将自己常日护膝的薄毯扔在胞弟身上。

*

秦王府中,叶照得了萧晏传信,便更加放心。

她持着那枚令牌,简直畅通无阻。

清辉台的书房,议政屋,资料库皆有人看守,却也恭谨迎她。

其实,她比萧晏料想的要处理的快地多。

不过一个时辰,便在资料库找到了荀氏父子的档案,在议政屋翻到未清理干净的半页账本草稿。

又小半时辰,她用头上发簪解开了萧晏书房内唯一一处上锁的暗格,发现一本保存完整的账本。

关于盐铁司荀江贪|污的账本。

盐铁司,乃财政三司之一,是朝中正三品gāo • guān,掌全国茶、盐、矿冶之事。历朝历代都是择清流之士担此职。

却不想,清流之士,已经贪墨至此。

叶照翻着账本,随年月看每一笔赃款,触目惊心。

昌平六年,江淮盐政与盐商勾结,敬孝白银二十万两。

昌平九年,设“预提盐引息银”,每年得数万两白银,至去岁,已是数百万白银不对帐。

这两处是数额最大的。

除此之外,还有茶、矿冶之事,光现银已是累积贪逾八百万两。

怪不得,萧晏说盐铁司荀江是个钱袋子。

叶照踏夜出行,斗篷风帽,入了洛阳以西霍靖的一处私宅。

按霍靖指示,持笔默下秦王府中探得的事宜。

她过目不忘,一手霍靖亲自教导的小字,娟秀雅致,不过两炷香的功夫便将萧晏十数页的账本完整地誊了出来。

这种时候的汇报,霍靖不会听人言语讲述,只看笔上东西。一侧,应长思也在,悬丝搭脉,测得是叶照的呼吸和脉动。

上辈子,叶照头一回以这种方式汇报,誊写过程中,改了萧晏囤积粮草的数目和押送的时辰。

人说谎总有躯体会反应,比如神思微滞,心跳漏拍,应长思如此搭脉当场便能感知。

遂而,那次直接就喂她吃了一碎心蛊。直到她熬了半个时辰,指甲劈裂,筋骨断开又接上,都不曾改口,应长思方奉霍靖之令留了她一口气。

后来,每逢汇报,因要瞒去部分真实内容,叶照就暗里调服呼吸和脉息,一次次的演练,直到应长思都感应不出来。

而此刻,她也不曾特意控制自己体征,因为她一字未改,所书皆是真实内容。

她虽不懂朝政,但多少能看明白,但凡君主不是昏聩不堪,座下臣子这般贪法便不可能不知晓。

萧明温乃开国之君,断不可能连这点嗅觉都没有。

既是知而不言,那么定是有旁的用处,此刻动不得。

况且,昨夜萧晏说了,要从荀江的命根子荀茂入手。

叶照便推断,这份账本绝不是最重要的,充其量是一块引玉的砖。

如此,尽数告知亦无妨。

而关键,当在荀茂身上。

果然,这晚叶照便在萧晏口中听到了荀茂的事。

这个洛阳城中的纨绔,相比他父亲的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他所犯之罪更是罄竹难书,百死难赎。

“□□辱掠杀”五字,字字皆沾。

光是被他辱之暴之、后又杀之弃之的少年男女已有十数人之多,更遑论被他强抢入府豢养的各式女子儿郎。

曾有古稀老妪为孙女被抢,撞死在他府门之上,后亦不了了之。

“天子脚下,便没有王法了吗?”叶照光听便已是美目圆瞪,推开起身的一瞬,周身真气弥散。

萧晏摇开扇子避过,却还是看见一排琉璃罩中的烛火齐齐晃倒,熄灭。

“怎会不管?”萧晏将人重新拉至身侧,按在摇椅扶手上,“可是法度管辖之前,尚有钱财消灾。法度管辖之间,亦有银两通天。如此,便让他法外逍遥了。”

叶照闻言,半晌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便也明白了。

荀家富可敌国,荀茂犯了事用钱堵当是人的嘴,或者堵执法人的嘴。

一介草民,哪怕是官吏之家,只要他所碰是在他荀家之下的,便也告不到上头。

且涉及名誉,一人损而阖族不安。

故而但凡银钱到位,世人十中八、九都是愿意的。

如此民不举,官不究。

地狱空荡荡,恶鬼长留世。

她突然便想起为了三两碎银将她卖入青楼的生身父亲。

想来若是彼时遇到荀江,她父亲定是当场让他要了自己,说不定还会说她花貌嫩脂,宜赏宜吃,各种花样皆可,然后再开个三十两的高价。

“不说这个了,今日本王不在,可做了些什么?”萧晏见她默了声,脸色亦不太好看,便也不再聊这个话头。

叶照回神,从屋内案上捧来两本书,《温热经纬》、《素问》,“妾身问了苏神医,他说您喜欢看这两本,说妾身也能看,以后可以给您活络筋骨。”

“今个妾身还去了趟西街的首饰铺,定了套时新的头面。”叶照挑着远山黛,灿亮的眸子倒映星辰,“殿下不会不允吧?妾身记得殿下昨个说了,如今府中开支困难,累殿下将宅子都卖了。”

“不至于!不至于!”萧晏一愣,忍不住笑道,“没听说一国亲王养不起新妇的。去择了花样,别重复,凡看中的都搬回来,轮着戴。”

“或者,着林管家去问问,哪个师傅做得头面,请回来给你定制都成。省的同人撞花色。”

叶照眉眼含笑,复又嗔道,“荀茂可恶,让殿下搭进去这般多银子,妾身定不容他。”

萧晏侧首看她,见她娇俏妩媚,便是装出来的神色,亦是带着花月无边的风情。

何况,眉宇间的那抹嫉恶如仇,亦不全是装的。

她说得爽朗又干脆,且这一晚整个状态相较与沁园那日,当是明朗欢愉许多。萧晏便知她这日在霍靖处汇报事宜不曾遭罪,那厢对她当是放了稍许信任。

待此事结束,她约莫敢将霍靖提及,如此他顺势信任于她。

往后,她亦无需担着如此重的心理负担度日。

这般想来,萧晏掌上她不堪一握的细腰,烦闷的多日的心情亦扫去大半阴霾,便也不曾细想她那句“不容他”并不是气话,乃是动了真格的。

*

日升月落,花影向晚。

转眼已是六月二十五,距离七月凑齐百万银钱送往西北边地,仅剩五天。

时值楚王妃生辰,邀请赴宴的帖子送到秦王府,萧晏尚在湘王府磨自个长兄挪人,便也无心前往。

再说了,这宴无好宴,明摆着萧昶摆谱要笑话他来着。

四月便接的差事,耗了两个多月,自个搭了七十万两雪花银进去不说,到头来还不是要硬着头皮上奏。

还不是要由他楚王殿下来解决这棘手的问题。

萧晏心里明镜似的,便以推说兵部公务堆积如山为由婉拒了。但秦王殿下公务繁忙,秦王内眷总不会忙到哪去。且都是妇人间的花宴,秦王推了,叶照便再没有不去的理由。

这厢萧晏是不担心她的,妇人间各种花舌心思、雅兴游戏,霍靖定是早早调|教了她。再或者要争奇斗艳,她往那一坐,便是把“绝色”二字写在了脸上。至于安全几何,除开大内深宫,或者有心算计,其余萧晏更觉多虑,她那身功夫,动起真格能踏平楚王府。

萧昶多来想夺个脸面,夺不成遂由楚王妃帮忙,左右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算计。

“大哥确定不借人?”萧晏还在磨萧旸,“七郎定保证安全。”

亲情牌都打出来了,“皇兄”直接改成了“大哥”。

“你保证安全,保得了名声名誉吗?”萧旸看着台上开腔的小戏子,“且不论名声名誉,荀江那伙人都玩些何物,你心知肚明。只是皮肉磋磨吗?五石散、幻肠草,指不定多少喂下去!”

“你说得自然有理。幼、奸在大邺乃死罪,以一人之清白换恶鬼不存,是值得。可是,那一人的公平在何处?”

萧旸摇把玩着腰间玉佩,叹道,“实在惹你生厌,你着林方白暗里一剑杀了便罢,也算为民除害。”

“兵部缺钱便趁早报上去,弄这些九曲十八歪作甚?”

“哥……”

“为兄便这话,要人没有,自己想辙去!”

“我——”

“别你呀我的,少在我面前论帝王心术,御臣之道,扰我听曲。”

这种血脉压制,激得萧晏只能猛摇两下扇子降火。

眼看萧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萧晏在摇坏了一把折扇后,将破扇扔在兄长身上,甩袖走了。

然还未踏出湘王府,最是规矩懂礼的廖姑姑便跌跌撞撞奔过来,福身含泪道,“殿下,孺人在楚王府出事了。”

“她被荀家五郎,被……”

荀家五郎,便是荀茂。

洛阳城中,万花丛中过第一纨绔。

萧晏眉心陡跳,弃了马车,抽刀砍下马套,欲要翻身上马。

“殿下,殿下!”廖姑姑拦在马前,急喘道,“孺人已经不在楚王府,她说受不得这样污辱,要让青天作主,她、她奔去了就近的京兆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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