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083章（二合一）（2/2）

埋伏在小山上的蛮国大军，一直没有点火，他们静静地看着前方升腾起炊烟袅袅的叛军营帐，等待着时机。

又屏息等了三刻，太白山上空终于腾地一声、升起了一枚信号弹，曳尾的白色焰火升空，炸开了青白色火花，几乎照亮了那一整片黑黢黢的山峦。

看见信号，埋伏在山中的蛮国勇士们立刻起身，最前一排牵着战狼的勇士们高喊着松开手中牵绳，嗜血的灰狼群瞬间冲入山下平原——

很快，叛军军帐内传出惨呼，而后就是次第亮起的各处营火。

被奇袭的舒家士兵们甚是狼狈地披甲、吹号集结，却根本挡不住那神出鬼没的狼群，与此同时，太白山上也亮起了火光，舒明义统御在身边的弓|手们，也纷纷取出火箭，火星铺天盖地罩下来、极快地燃了山下的空地。

睡在军帐内的舒楚修和舒楚仪两兄弟，终于被这一阵混乱惊醒。

舒楚仪到底出生行伍，他一边仓促套衣衫，一边挑开帘帐往外看。只一眼就明白了，“大哥快起！崇德那混小子勾结北宁王和蛮族突围了！”

帐外，西州大营的两位将军堪堪稳住失控的士兵，他们命人擂鼓、组织反击，可扑入帐中狼群神出鬼没，士兵很快又被冲散了阵型——

利州舒家的副将怒不可遏，当场抽刀结果了两个逃兵性命，这才将众人震慑住。

结果还没上点将台训几句话，就感觉手背上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副将本不在意，结果胸口猝然一痛，抬起的脚踏空，整个人从半人高的木台上滚下来，双腿抽搐两下、竟口吐白沫死了。

众人围上前去，只看见他尸体上缓缓爬出来一只紫色的蝎子。

士兵们吓白了脸，哪还理会什么军令如山，纷纷慌不择路地往四处逃窜，可惜，蛮国大军已呈合围之势，将他们团团包围。

看着满面油彩、皮肤黝黑的蛮国士兵，这一股叛军只迟疑了片刻，就纷纷丢下武器伏地。

舒楚仪见机不对，忙拽着自家大哥，准备趁乱西逃——那边有条水道，来往停着无数渔民小船，使银子登舟，便能脱身出蜀、再寻机翻身。

舒楚修想了想，还是拽起安平郡王，“带他一起。”

安平郡王被铁链拴着，嘴巴塞得严严实实，他愤愤看了两人一眼，呜呜大骂。

舒楚仪踹了他一脚，“有小的不就行了，带他干什么？”

“小的不知事，他却知道我们太多，留下来给北宁王，多少算个祸害。”

“那不如直接杀了，”舒楚仪捏了捏剑柄，“省得路上坏事。”

舒楚修却摇摇头，“样子总是要做，此刻杀了授人以柄。”

在韬略谋算上，舒楚仪自是听大哥的，他翻了个白眼，上前将安平郡王拽起来，然后手持长剑一柄，护着大哥脱出重围，舒家死士们断后，总算在混乱中，替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可惜，围上来的蛮国士兵太多，舒家死士伤亡惨重，最终也只剩下三五人陪着他们兄弟蹿入了树林中。

两人没敢点火，跑了一阵，见四面无人，才敢分开靠着大树休息。

舒楚修气喘吁吁，拽着安平郡王的舒楚仪也没能好到哪里去，缓了一会儿，舒楚仪才恼道：“大哥，都到这里了，四下伤亡也重，在这里杀了，应当无妨吧？”

安平郡王呜呜两声，人也疯狂挣扎起来。

舒楚修想了想，终于冲弟弟点点头——杀了安平郡王还有凌琅，只要利州还在、太皇太后还在，他们舒家总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看着缓缓靠近自己的剑尖，安平郡王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竟真叫他翻身挣脱、拽起铁链来就往充满了火光的战场跑去。

舒楚仪愣了，想叫又不敢，忙跺跺脚、追过去。

安平郡王在蜀中，确系富贵闲人一个，他没有文治武功，此刻拼命跑，也只想让他那位素昧谋面的堂兄救儿子一命——妻子身死，他不能让只有一岁多的孩子跟着丧命。

然而他再快，也没跑过舒楚仪这武将。

没几步，舒楚仪就追上了他，从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安平郡王闷哼一声，被堵住的喉管里一阵腥甜，他不甘心地撑起上半身，抓着地上的泥土、草根还想往前，结果，舒楚仪一脚踩住他的手，用脚跟一捻，安平郡王就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指骨断裂的声音。

他疼得脸色青白，却没放弃。

前方的火光已经很近了，只需再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就能、就能见到琅儿……

舒楚仪没想到，这个软弱好欺的郡王，死到临头却这样执拗，他气笑了，干脆划断安平郡王脚筋，看着在地上抽搐蠕动的男人，他狞笑道：“就算爬到了，你又能怎样呢？”

他慢慢跟着安平郡王往前，剑尖拖曳在他的身边，发出刺耳的嘶嘶声。

“你那儿子，还是只有我们知道在哪儿，”舒楚仪哼笑两声，将长剑握到手中，他玩够了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倒不如你现在配合些，痛快叫我杀了，我将来也会记着你的好，待你儿子好些。”

安平郡王充耳未闻，因剧痛而落下的汗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却只知拼着用手扣着地面爬行，他嘴里不断在发出声音，盼着能引到附近的蛮国士兵——

他这辈子，都没这样疼过。

但他不怕死，只盼着，能给琅儿争取到一线生机。

当真是愚不可及。

舒楚仪摇摇头，举起长剑就准备结果安平郡王性命，结果他刚准备刺下去，后心就传来一阵寒意，伴随着寒意而出的，是青年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放了他。”

舒楚仪动作一顿回头，借着林中一点清浅月光，看清了不知何时摸到他们身后的舒明义。

舒明义浑身血污，头发蓬乱，身上的铠甲也被火熏黑，他面色青白，一条左腿肿成右腿的两倍，明明黑血已染透裤腿，他却还稳稳地持剑重复道：“放人——！”

“崇德，”舒楚仪皱眉道：“我是你父亲。”

“……我让你放人。”

舒楚仪看着儿子，反问道：“我若不放呢？”

“……”舒明义浑身高热，其实早已撑不住，他深咬嘴唇强迫自己清醒，只持剑往前，用动作表明态度。

舒楚仪倒抽一口凉气，“你、你难道还要弑父不成？！”

两人争执不下，等了许久的舒楚修也循声走过来，他远远看见那两人对峙，思忖半晌后，竟直接转头、朝水道方向跑去。

而舒楚仪被儿子刺激，竟全没注意大哥的落跑，“好、好、好，当真是个忠君爱民的好儿子，竟想着杀你老子？！”

舒明义张了张口，刚想分辨什么，却听见身后舒楚修离开的声音，他顾不上父亲，只转过身去，急急喊道：“伯父快停下！”

舒楚修哪里会听，反而加快了脚步。

被舒明义这么一喊，舒楚仪也看见了自己大哥那匆匆离开的背影，他怔了怔，一句“大哥”到嘴边，却怎么也喊不出去——他刚被儿子用剑指着，如今，一向倚重信任的大哥，却也在关键时刻弃他而去。

舒楚仪抖了抖嘴唇，还未来得及收拾自己破碎的心情，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惨呼。

“伯……”舒明义也顿住，只能无措地看着被前方捕兽夹咬住的舒楚修——来时，他就发现了附近的树林中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捕兽夹，蛮国勇士，根本就没打算放他们走。

捕兽夹上牵着银铃，一发动，整个林中都是簌簌脆响。

不等他们反应，便有一簇簇的火光次第亮起，听见了响动的蛮国勇士极快地将他们团团围住，舒明义摇晃了一下，最终还是撑不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那夹住舒楚修的捕兽夹，是蛮国用来猎杀山中猛禽的，打开的夹子长足有半人高，锋利的锯齿能在瞬间夹断人的腿骨。

舒楚修眼前发虚，冷汗染透重衫，他隐约听见由远及近传来的脚步声，来人走得不疾不徐、有种胜券在握的轻慢，而后，舒楚修抬头，在火光中，看见了一双墨绿色的眼瞳。

舒家兄弟被捕，叛军自然溃不成军。

剩下一些负隅顽抗的，也被三部首领逼退到了太白山附近，躲无可躲、最终还是束手就擒。

舒明义身上多是皮外伤，最重一处伤在腿骨，孙太医看过后，发现是一处四五日前的旧伤，大约是受伤后没能好好修养，加上山中药材有缺，才引得伤口反复发炎、肿胀。

凌冽让老先生和毒医看着处理，便带人回到了军帐。

被捆回来的舒家兄弟二人，一个失血过多已经昏了过去，另一个抿紧嘴唇，只在看见凌冽能稳稳站在地上时，满面怨毒地说了句——“你腿竟然好了”。

凌冽不置可否，倒是多看了一眼他那个素昧谋面的堂弟。

安平郡王的双腿都被舒楚仪废了，人看上去憔悴不堪，但眉宇间和他倒还真有几分相似，看他身上捆着大铁索、身上青紫交加的，凌冽多少也猜出了这人是受人胁迫。

无奈一叹，他让人抬了安平郡王下去休息，只等着乌宇恬风清点完战场回来。

此战，靠舒明义同他们里应外合，大军中只有几人受轻伤，耗费的物资都在叛军军营中得到了补充。而那数十万的叛军死伤惨重，剩下的大多数都立刻投降、成了俘虏。

乌宇恬风和三部首领都看不上这群逃兵，但他们是中原人，小蛮王也一时不好决断，只能让人先用毒虫将他们制在原地，只等他问过凌冽、再来决断。

这一仗很顺利，但也打了一整夜。

等战场的残局被收拾干净，东方也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乌宇恬风走到中军帐外，搓了一把脸，才打起精神掀开帘帐，结果帐内传来了暖橘色的灯火，凌冽披着他那件熊皮袄子，正迷瞪瞪地捏着金剪、在剪燃短的烛芯。

“哥哥你还没睡？”乌宇恬风急急过去，从后拥住了凌冽困得有些摇摇晃晃的身体。

见小蛮子回来，凌冽就放下了剪刀，他放松自己舒舒服服地靠在乌宇恬风的胸膛上，声音带着等了大半夜的困倦，“……很麻烦么？我等了你大半夜。”

乌宇恬风啄吻他一下，忙将人抱起来送上床，“笨哥哥，怎么不先睡啊？”

大约是困糊涂了，凌冽靠在他胸膛上也没多想，听见问题，自然就想着回答，他的眼睛阖着，手指却下意识地攀上小蛮王肩膀，声音也越来越轻，“恬恬不在，睡不着……”

乌宇恬风一愣，垂眸去看他家漂亮哥哥，结果凌冽实在太困，呢喃完这句，就直接靠在他怀中睡着。乌宇恬风只挣扎了一会儿，便干脆地搂着凌冽合衣而卧——

希望明日，哥哥不会怪他没洗脚就上床。

作者有话要说：恬恬：不是我要脏脏。

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