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2)
二人行过福自来赌坊时,云霄本就瞪得老大的眼睛险些没把眼珠子掉到外面。
生意兴隆的小赌坊照常挂起了迎客的牌子,大门前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在往里面招呼熟客,满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谁也无法想象,就在昨天夜里宵禁之时,这间赌坊里流出的人血,足够住满十几口大缸。
“咳咳。”云少侠无比动了动自己酸痛的下牙床,试探着凑到晏十三身边小声问道:“昨天赌坊里的那些死鱼呢?难不成,你连夜都给吃了?”
“是啊,统共还不到六十具,都没怎么尝出滋味儿就没了。”晏十三承认得比认云霄当儿子那天还要痛快,总感觉下一刻他就要拉着云霄在街上挑个细皮嫩肉的现场给云霄演示演示了:“现在那间赌坊里都是我的人了。”
“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下那么多人?”云霄知道晏十三十成十是在骗他,可不知为何还是不由自主的就把自己和他的距离拉得更远:“你是找人把他们都埋上了吧。”
“我吃人又不是把手脚身子都吃了,我吃人是只吃他们心口尖上最嫩的那块儿肉。”晏十三目光骤然锁定在云少侠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蛋上:“怎么样?过些日子要不要一起尝尝看呢?”
“不了不了,还是不了,你喜欢吃的这些东西我可是无福消受。”云少侠心虚的把自己的衣襟拉得更紧,意在把自己胸前的嫩肉都藏起来,省得惹得晏十三这个魔头眼睛。
要是有朝一日这魔头的兴致起了,说不定就要直接剜了他的心肝下酒了。
***
出离福自来赌坊向西三十里开外的地方,有一所五进五出的大宅院。
这间宅院的主人名叫张化,现年八十有五,一生养育了十二个十分出色的儿女,是远近闻名有福有寿乐善好施的十全老人。
大约两个多月以前,张府的门下来了一位贵客,没有人知道这位贵客的来历,连张家外嫁的几个女儿都不知道底细。
她们只知道没过多久,张府门内的家丁就在自家的宅院的不远处专门搜罗旁人家弃养的老马,给出的价钱也相当公道,而且年纪越大的老马给出的价钱越高,连途径此地的外乡人带的老马她们也同样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张老丈在这十里八乡的邻里之间口碑声望都无人可望其项背,虽然他贸然收马的举动有些让人看不明白,可是终究也没什么愿意议论那样一个有口皆碑的大善人,反而有许多人积极响应,都把自家的老马贡献出来,更有甚者连一文银子也不要,就为了报答这位老人对这个乡里的贡献。
云霄和晏十三牵着老马走了一路,随口拉过一个路人询问,那人就把这个收马的老丈的底细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同时还很是热心的给两人指明了方向。
云霄谢过那人之后,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张家的大宅院,还有那个竖着牌子收养老马的棚子。
马上要办正事了,晏十三又勾了勾手,示意云霄把头低下暂且站在原地,不要露出真容。
“敢问这位小哥儿,你们这里是收老马么?”乔庄成老者的晏十三站在了摊位的小桌跟前,叫起了看摊的家丁。
“哦,这位老爹,我们这里是收马的,而且专收老马。”坐在摊位后面的家丁面容相很是和善,一见了眼前颤颤巍巍来卖马的老者态度立时尊敬起来:“您若是有养不了的老马都可以送来给我们,价钱保证公道的。”
“是,我家是有一匹老马想卖些银子,不如你先看看成色再开价吧。”晏十三回过头去招呼着留在原地牵马的云霄。
云霄依言一路低着脑袋,把马匹牵到了晏十三身前。
“您看,这就是我家的老马,今年三十岁了,牙齿不太好了,四肢倒是都还健壮。”晏十三说着还不忘给相马的家丁扒开马嘴,看了看马儿口中已经有些松动的牙齿:“也不知能值几何啊?”
“老爹放心,我们这里有磨细的草料,不要马儿有太好的牙齿。我们家的老主家最喜欢这样能识途的老马了。”收马的家丁客客气气的打消了晏十三当下的顾虑,话音刚落,他便注意到了一直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少年:“敢问这位老爹,这小哥儿是您什么人啊?怎么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他是我儿子,从小生得丑陋,一直不敢抬头见人的。”晏十三最大的本事除了武功,还有就是说起瞎话来从不脸红:“您看您若是真相中了我这马,咱们还是谈谈价钱吧。”
“马的价钱自然好说,”收马人将信将疑的围着云霄看了一圈,还是决定多给自己留个心眼儿:“不过,我们这里也是清白人家,对马的底细也看得重些,若是这位小兄弟您不嫌弃,能否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云霄沉默的低着脑袋,任由一片阴影投射到自己脸上给自己多了一片天然的面纱,相马人围着他看了半天愣是没有看出一丁点端倪。
“这位小哥儿,劳烦您抬起头来看看。”相马人似乎打定了主意非要一睹云霄的真容不可:“您若是一直不愿抬头,那我今日可不能要您带过来的马了。”
垂着脑袋的云霄自知不能再躲,可是又不想就这般功亏一篑。他索性把心一横,猛然对着相马人扬起了脑袋。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上下嘴唇向外翻起,龇牙咧嘴的露出了口中粉色的牙床,嘴里还磕磕绊绊的叫着爹爹:“爹,爹爹,咱们卖了马,好买糖人儿吃啊。”
相马人着实被这张扭曲的比马脸还难看的五官吓了一跳,接连往后退了几步,示意云霄可以把脸低下去了。
“这位老爹,咱们这儿的老马过了二十岁就是五两银子,您的这匹有三十岁了,所以给您七两银子您看如何?”相马人低头看了眼钱箱子,尝试着用白花花的银钱来洗刷方才那张丑脸带来的冲击。
“哦哦,好,正好,价格果然公道得很。”晏十三解下了自己肩膀上的白布褡裢:“来,银子放在这里就成,马我就让我儿给您留下了。”
钱货两讫的交易,双方都很痛快。
回程时的云霄从牵马的那个,变成了给晏十三背褡裢的那个。
“十三哥,马我也陪你卖了,事情你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没有?”亲身卖掉一匹老马后云霄的心里更不痛快了,从昨日他惊醒时开始,他只要一联想起昨夜的事情就会觉得自己对不起那匹从小一起陪他长大的老马。
“放心吧,你的阿德不会有事的。”晏十三脱口答道。
“你怎么知道没事?难不成你能听得懂马匹说话。”
“适才我在卖马时闻到了那个相马人身上沾了淡淡的马血气味儿,而且那院子里飘出来的也是马血的气味儿。”
“你都闻到血腥味儿了你还觉得没事?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把阿德大卸八块,剥皮抽筋啊!”云少侠又沉不住气了,他原地一跳三尺高,抱着晏十三的肩膀就开始摇晃:“老魔头!感情不是你的马!”
“医典中说马血有解阴毒,养元阳之效。其中以老马之血效果最佳,每日以马血沐浴,能挡五毒之虫。”晏十三端着肩膀没有被疯狂的云霄撼动分毫:“只有炼蛊之人才用得上这么大量的马血,而且沐浴用的马血必须是活马身上取的,所以你的阿德应当至多只是身上被人割了个口子罢了。”
云霄垂下眼眸,悬着的心一半放下,另一半提得更高。
他抽抽鼻子,咬着嘴唇,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硬对上了晏十三:“你先前说,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什么事情都不让我过问。可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我的马在那群人手上,我要把我的马救出来,所以你要是觉得我有用,就把这整件事情告诉我,否则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再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