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1/2）

昙嘉鱼其实并没有睡着，他耳边一直传来略显嘈杂的咀嚼声，那是直接生啃骨头的声音。

声音持续很久才停下来，施云和也放下了手。

车门再一次打开，车内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人，他们略有所思地看着昙嘉鱼。

坐车需要车票，昙嘉鱼上车给了车钱，但有些人没有给，刚刚司机就是下来收车钱，那些没有给车票钱的就得用其他东西去抵。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昙嘉鱼脸色发白，他手指死死抓住施云和的手，似乎是在寻求庇护。

施云和安抚性地半抱住他，“没事。”

昙嘉鱼此刻却只是垂着头，他看起来并不太能听进去施云和的话，他手指往前牵住施云和的手，十指相扣，似乎这个时候，施云和冰冷的手指也能带给他一丝慰藉。

施云和完全不在意昙嘉鱼在恐惧之下给他手上留下的印子，他用更大的力气抓住昙嘉鱼的手，不让昙嘉鱼把手抽出去。

昙嘉鱼抓着施云和的手很久，直到自己的手都开始变冷，他似乎才冷静下来。

但嘴唇还是发白，他面色极差。

最后稍微好了一点，他眨眨眼，然后把头垂下去，似乎不想把这副脆弱的样子给别人看：“谢谢你。”

还在车上的有几人看着昙嘉鱼几乎完全依靠着施云和平安下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忿。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的略有些不屑地和身边朋友嘀咕：“这tm逃生游戏里长得好看点还真优势，靠着张脸都能被人庇护。”

话音刚落，施云和与何青青的目光就黏在了那人身上，何青青古怪地笑了一下，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小孩。

她隐约记得，刚刚吼她的好像也是这个男的，她手里力气加重，手指就这么陷入布娃娃体内，从破掉的洞里隐隐透出血色的棉花。

何青青手指取出来，布娃娃又完好如初。

而施云和看到昙嘉鱼面色不变，觉得昙嘉鱼并没有听见心里稍安一点，但他很快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男人身上。

他那快被口罩和帽子遮住的眼睛里隐隐透露出阴郁，不再被美瞳掩盖的瞳孔略微有点扩散。

无法聚焦的瞳孔看起来隐约让人有些不适。

死去不久的人便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眼镜男感觉如芒在背，他匆匆回头，正好和施云和的目光对上。

他身体一颤，差点摔在地上，那双眼睛……作为一个资深的玩家，他对死人的研究也不是一般的深。

车门正好关闭，在眼镜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车子突然启动，他身子往前一倾，就这么没站住往前滚去，不偏不倚，头正好撞在了尖角上。

血一瞬就喷了出来。

何青青抬头看了一眼，似乎觉得无聊，又把头低了下去，她扯扯昙嘉鱼的衣服：“哥哥，还有零食吗？”

昙嘉鱼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又被何青青吸引走了视线，他点点头，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施云和。

“我有……”何青青现在才发现昙嘉鱼的零食都是从施云和那里拿来的，她感觉自己莫名吃了嗟来之食，原本对施云和极度看不上眼的，现在却也不好继续摆脸色。

于是气鼓鼓地从座位下面拖出来一个篮子，上面用一块红色的布盖着，里面全是棒棒糖。

何青青纠结地盯着篮子好半天，最后依依不舍地把自己最喜欢的味道分给了昙嘉鱼。

“草莓味儿。”何青青自己嘴里也含着糖，有点口齿不清。

“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是本次的终点站，请下车的乘客……”机械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昙嘉鱼下意识向外望去，雾已经散了很多，外面正亮起来，大约快白天了？

施云和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都没有再说话，他似乎一直都这样，不太喜欢说话。

直到公交车停住。

外面空无一人，雾不知何时已经被吹散，车门晃晃悠悠地打开。

随着几个人下车，詹敬修也站了起来，他又盯了昙嘉鱼几眼。

一个好奇怪的玩家……

这次的游戏其实并不太难，一个新人本里并没有太多的陷阱，只要耐心熬到终点站，便可以平平安安地出去。

只可惜没几个新人能做到，恐惧和谎言迷惑了他们的感知。

何青青她们一排是最后下的，她伸手抱了抱昙嘉鱼：“哥哥，我们下次再见。”她并没有什么不舍，就像是相信他们很快还会再见。

昙嘉鱼略有些紧张地看向施云和，然后被带着一起下了车。

外面早就空无一人，似乎出来就会被传送到其他地方。

施云和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然后从自己的小拇指上取下一枚戒指。

正好能戴在昙嘉鱼食指上。

“下次见。”施云和对上昙嘉鱼的眼睛，他眼里的贪恋几乎藏不住。

他太喜欢这双眼睛了，可惜不能直接拿走？大概会痛吧……

取下来一定不会这么生动了。

施云和的身影很快消失，紧接着昙嘉鱼感觉头略微有些昏，再次睁眼已经到了他之前上车时的街道。

或许是因为时间变了，这里人流量比他上车时大了不少。

昙嘉鱼下意识看了一眼腕表。

下午五点钟。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现在星网上的舆论了……欢迎来到无限求生游戏。

昙嘉鱼皱了皱眉，他感觉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个声音，不过……他不是已经回到他所在的位面了吗？

他耳麦里还传来导播组的声音。

“现在到东安路19号和其他选手汇合。”

昙嘉鱼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飞行摄像头已经消失，他略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所以现在是直接去东安路？

但他仍旧在想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幻听吗？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是幻听了。

“老公？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旁边的女生一脸惊恐地抓着自己老公的衣服，不过他老公似乎根本顾不上女生说的话，身体哆哆嗦嗦，然后看向女生：“你也听到了？”

太阳高照，整条大街熙熙攘攘，但是昙嘉鱼只觉得一股寒气冲上心头，因为那个女生那一幕发生在这条大街上的所有人身上。所有人都在像身边的人求证着，这个声音在耳边，似乎是一个机器人，它轻轻地趴在人的耳边，然后很小声很小声，但又足以让人听清楚。

他看到，水果店老板的老婆，一个看起来是听障的女子，正激动地向她老公比划着手语，好像在告诉她老公，她……刚刚听到声音了……

接着，昙嘉鱼面前出现在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空间很小，并且封闭，之后他面前出现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两个马尾上都是两个大蝴蝶结，小女孩穿着层层叠叠的粉白撞色公主蛋糕裙，脚上是一双红色小皮鞋，手上抱着一个头诡异耷拉下去的洋娃娃。

下一秒，昙嘉鱼几乎失声，他没有恐惧这种情绪，但他非常清楚面前女孩的不正常。

面前这个小女孩抬起头了，她的眼睛只剩眼白，很大，嘴巴像是被撕裂了，嘴角是一道长长的伤口。

“请问……你是想成为测试者还是考官呢？”那个女孩嘴巴张张合合，撕裂开来，很像是他以前恐怖电影看过的裂口女。

昙嘉鱼咽了咽口水，他睫毛颤了颤，然后冷静了一下，问道：“请问……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那个女孩只是睁着那双只有眼白的大眼睛，被撕裂的嘴一张一合，重复道：“请问……你是想成为测试者还是考官呢？”

昙嘉鱼一点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还不清楚这个综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他很想回答她都不想，但是在出口前一秒，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下去了，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一旦他这么说了，他……可能会死。

“请问……你是想成为测试者还是考官呢？”女孩脸部与她越来越近，她似乎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