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 176 章(2/3)
“是呀,马六甲亲王看你弟弟妹妹长得好,一门心思要和北京这边联姻。正好你们都认识,算是青梅竹马。”
“……”
平心而论,弘晖和所有关内关外的大清子民一样,自我优越感老高老高的。就觉得大清人黄皮肤黑头发摆在全世界都是最美的。欧洲嘛,有点小小白,南海嘛,就有点小小黑。
“儿子知道了,不应该心胸狭隘观念肤浅……”弘晖含糊嘟囔一声,重新坐下来,翻着书本也没看不进去,问他阿玛:“不论什么肤色都是美的一种。可是阿玛,额涅经常因为阿玛吃醋,儿子的福晋也会吃醋?今天她的表现好奇怪,要儿子去看一个美人儿,儿子看了,她又生气。可是她要儿子去看的。”
“姑娘心思难猜不要猜,夫妻之间门要注意多做沟通交流。”四爷微微惊讶,从书本里抬头。“你额涅因为后院女子吃醋?我怎么不知道?”
弘晖因为阿玛的惊讶,自己反而迷糊了。弘晖皱眉回忆一番,额涅和后院姨姨们确实都处得好,非常好。从小到大但凡他看到的,都是和睦。
“……难道额涅不是因为后院女子吃醋?额涅见阿玛穿的好看,都要说话那。说最好阿玛天天穿的破烂脸上抹黑灰出门。”弘晖奇怪了。“阿玛,额涅为什么这么想?好奇怪。”
四爷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这不是吃醋。这是防止被偷。”四爷笃定地拿出来父亲的架势,谆谆教导:“俗话说家里有财富珍宝不能炫耀,容易被偷,家里人也是一样。打扮的好了,出去了被别人看见了,若是看进眼里去了,就想偷。我们作为男子,不管出门还是在家,保持仪容仪态这是根本。我们只对家人好,不偷,不被偷。但是我们需要家里人放心,安心。”
摸着下巴,四爷合上书本,若有所思:“看来我还没做到最好,没有要你额涅安心信任。”
弘晖重重点头,举着拳头挥舞:“阿玛努力加油。”
“将来你对你福晋,也要注意这一点。”四爷叮嘱。
“阿玛放心。儿子一定努力做到要松格里安心,下次见到她,就问问她为什么这样奇怪,多交流沟通。”
弘晖对未来信心满满。即使可能会有风雨坎坷,他也自信能安然度过。四爷因为儿子的成长骄傲,待要说几句鼓励的话,“阿玛!大哥!”院子里响起一阵欢呼声,弘晖的弟弟妹妹们一起跑进来,围上来,迫不及待地问:“阿玛、大哥,你去看嫂子,你喜欢吗?”“大哥你和嫂子都玩了什么?”“是不是去玩新建好的儿童乐园了?”……
弘晖兴奋地和弟弟妹妹们说着一天的行程,他对未来福晋的喜欢……
四爷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小鸟儿一般,不由地眉眼弯弯地笑。身体微微后仰靠着躺椅,心神放松地望着眼前的孩子,忽然间门想起来,康熙给小五弘曈赐婚那天午后,他去宫里谢恩。
指婚是康熙突然颁布的。
四爷进宫谢恩,见到了正在弹钢琴的康熙。
那天太阳光暖融融的,和今天一样慵懒迷人。康熙在皇太后居住的春晖堂,钢琴的音是单纯而丰富的,柔如冬日阳光,盈盈亮亮,温暖平静。清冷如月光化成的珍珠撒向海面,粒粒分明,颗颗透骨。晃荡荡、慢悠悠,宛若岁月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烈如咆哮的深海,荡人肺腑,撼人心魄。
钢琴摆在一颗柿子树下,这株柿树枝繁叶茂,树皮皲裂,应该年头也不小了。康熙聚精会神地弹琴,身边有皇太后、皇贵妃、惠妃、宜妃等妃嫔,还有太监宫女嬷嬷等大群人,都含笑专注地听着。
四爷默默地行礼,靠着一颗楸树站着,专心地听着。
曲子是没有听过的,估计是升平署新编的。但是却很符合康熙如今的心境。
康熙是一个敬天勤民、自律宽容、坦坦荡荡且重情重义的皇帝,以前升平署编写的曲子,大多与摹古、学古有关,因为都知道康熙对古代先哲思想、行为的重视。而年老了,康熙变得越发谨慎严于律己,不求仙问道,不找什么仙丹妙药青春常驻,生怕自己晚节不保。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及其壮也,及其老也。康熙都做到了。快七十了,只求七旬清健,琴音里也是满满对健康的期待,以及人生黄昏日落紫禁城的浩然正气。
一曲毕,众人齐声喝彩,一家人俱是开颜。一段开心的下午茶时光过去,分开的时候父子两个踱着一样的八字步,散步畅春园,康熙却问四爷:“知道一滴水,在什么地方最好隐藏?”
四爷沉吟,望着秋日的湖光山色道:“在江河湖泊里。”
“是呀。那这柿子那?为什么没有成熟的果子都是酸的?”
四爷抬头,注视路过一颗柿子树上的绿柿子。一个个青色的小柿子隐在硕大的椭圆形绿叶中,甚至是叶下,含羞低调,不注意很难发现。而这些果子口感发涩,是因为没成熟的柿子里含有大量可溶性单宁。
但凡没有成熟的果子都这样酸涩且善于隐藏。这其实是植物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生长发育阶段,柿子让自己变得难吃,和叶子一个颜色躲在叶子里,从而逃过被人摘或者被鸟琢的风险。
一天天的,柿子变黄变红。等果实渐渐成熟,它又希望种子多多传播。于是,柿子变红了,变得鲜艳夺目。而可溶性单宁就会转化成不可溶单宁。简单理解,就是涩味降低,甚至几乎没有,转而变得甜蜜。
所以,成长的柿子不显山不露水,青涩含羞。而到了深秋初冬,叶片落光,满树红柿就会特别温暖夺目,吸引着人和鸟的味蕾。
四爷道:“柿子保护幼崽的天性使然。”
康熙道:“对。但凡天下生灵,都有保护幼崽的天性,除了人。人也有保护幼崽的天性,但人更有炫耀心,有表现**,有唠叨控制**……人有其他生灵没有的自我保护本领,也有其他生灵没有的自我毁灭本领。我们要保护好孩子们,要让他们培养成才,更要注重心性培养,这是朕以前最忽略的。皇家子弟,和天底下打铁的,做豆腐的,都一样。朕这个皇帝,也只是一个身份。身份很重要。但我们也只是我们,不要因为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束缚了心性、视野、见识……一个人不管什么身份,首先要尽自己所能照顾好家人。那什么欧洲的思想启蒙,你怎么看?”
康熙慢悠悠地唠叨着,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四爷认认真真地听着,不时地附和两声。
“儿子认为,这是理性逻辑思维战胜信仰和感性情感的过程。但完全附和人的自私本能,不分东西方男女老少,都将会将‘人’这个字书写的越来越大。只是,儿子也注意到了其中的害处,人没有了信仰,没有了精神寄托,却有因为思想启蒙科技兴起越发战胜自然,越发贪欲旺盛……”
“所以说啊,朕反对思想启蒙,也是有原因的,朕也不是老古董嘛。朕研究《圣经》这么多年,也看了几本英法所谓的启蒙著作,他们提出来的,“平等”、“自由”之类的原则,在朕看来无非是基督教教义的世俗化,也就是把上帝面前所有灵魂平等、意志自由等教义世俗化了。这就是空空而谈的虚无嘛,连人李自成的“均田地”的具体虚无都没有。朕还以为,他们敢弄一个启蒙是个体性的,而与政治无关,也与道德无关呢,嘿!”
四爷听到老父亲款款而谈,还“夸”李自成,不禁一乐。四爷对老父亲阅读西方书籍研究之深入,那是真佩服。四爷竖着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汗阿玛您说的太对了。欧洲思想启蒙越发向政治上发展,新钱们要向老钱贵族宣战,宣传一种思想聚集民众夺权。而任何一种文化,如果它相信通过一个政治事件就推出了甚或解决了人间门苦难的难题,那么它就是一种玩笑文化和假文化。……单单一种政治行动如何能一劳永逸地把人弄成心满意足的人间门良民那?”
康熙听了大为高兴:“难得你想的通。朕呀,就担心,你被那些人的虚无学说蛊惑。弘晖说你最近又在看《道德经》,很好,还有什么体悟?”
“虚无学说最是蛊惑人。儿子也警惕这一点,琢磨着,目前年轻人初露的思想迷茫有点危险,尤其各大学院学生们。‘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凡事都是两面的,否极泰来,有得必有失。’春秋战国百花争鸣圣人辈出,因为春秋战国最乱。儒家兴起,罢黜百家、理学、心学,也都是出现在乱世。”
“是啊。人若都有饭吃,有柴米油盐,有家庭,有住房,有衣服保暖,安居乐业的,哪里还需要圣人做榜样?越是口号喊得声音高,越是喊得好听,越是说明人和人之间门争斗严重。朕还记得你说的,天下大道论到极致,就是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一碗粥,一个房,一件衣裳。可是,这更难,因为这完全违背人性。笑你无,嫌你穷、怕你富。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儿子明白,女娲娘娘造人,身为人类之母,却面对人类身上的浊气,无能为力地流了一滴泪。”
罢了,我三世投胎试图理解我造的人,我尝尽这世间门亲情、爱情、友情三苦,也终于知道这世间门浊气究竟哪里来的,因果循环,皆是报应。我心中所想所念都是我的孩子,可他们所想所念我却看不懂了、看不清了。女娲娘娘流泪,封闭神识回归大荒。
此时此刻,他看着面前的孩子们,满怀憧憬地议论他们什么时候迎娶大嫂,会有侄子侄女,又看见刚弘晖看得也是《道德经》,无声一笑。
弘暾、弘晈几个孩子也都来了,兴奋地喊着:“四伯,你要做玛法了!”四爷对弘暾笑道:“四爷要做玛法了。等你有了娃娃,四伯就是四爷爷了。”弘暾便扭糖儿地扭到四伯的怀里撒娇,四爷一脸慈爱地抚摸他的后背,好似给家里的猫儿顺毛。
人生总有那么一刻,你忽然发现有一天有人管你叫叔叔伯伯了,忽然有一天有人叫你爷爷、叔爷爷、伯爷爷,是真的惊讶。太阳每一天从东到西,如同每一天每一天父母看着孩子们,孩子们在父母面前撒欢打闹,在课室里悠悠地念书,不特意去想一想,你会以为几十年中一直是一样,男娃、女娃、胖的、瘦的、黑皮肤的、白皮肤的、黄皮肤的、混血的……束发为冠的、剃头的、大波浪的、理各种发型的,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孩子们,永远都是这样一群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可事实上他们已经生死相继了无数次,生死相继了数万年。
这就是虚无主义腔调之一。
四爷是实在人。
一边弘曦突然扑到弘暾的身上,使劲地压着弘暾,弘暾喊他起来,他还嘟着嘴巴越发使劲儿:阿玛先疼姐姐妹妹们,接着疼十三叔家里的孩子。弘暾哪里知道他的小心思?被压的难受气得一转身敲弘曦脑崩儿。弘曦捂着脑门听着兄弟姐妹的笑声,鼓着脸,决定今天就给十三叔写信,告诉十三叔,弘曦想他了,十三叔最疼弘曦了!哼!
孩子们的闹腾在眼前一幕一幕地晃悠,四爷俊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简单。
生老病死、一代一荣枯。人呀,和世间门万物都一样,要衣食住行不是?而人的争斗和团结,四爷的杀心、团结,和草原上的狼、狼群差不多都一样,没啥高贵。只是人站在食物链顶端了,不同种族的战争没有了,便是人和人之间门厮杀和团结了。
而人类幼崽的长大过程中,和动植物幼崽遇到的危险一样多。孩子们的婚事流程都在进行中,雍亲王府喜气洋洋,上上下下走路带风不语自笑,四爷照顾孩子们,尽可能要他们平缓度过单身变已婚男的过程。皇位争斗、君臣相斗……也一直没停。
这一天,康熙从木兰回来,将董鄂?席尔达的闺女娇娇指婚给弘时。四九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家家户户在准备冬至大节日,在河边祭祀河神,储存冰块。户部、内务府开始发放年赏,各大衙门商行店铺都跟着,整个四九城都是兴高采烈。
冬天来临虽然冷得很,可是四福晋她们脸上也多是笑意,忙着指挥丫鬟婆子把各处居室打扫一新,悬挂冬日迎春灯,张贴“九九消寒图”。
大雪下来半日还没停,四福晋笼着暖手炉站在窗子底下,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一天一地的银装素裹。春桃走过来给四福晋披上雪帽笑着说:“有风那。福晋留神吹了头疼。”
四福晋笑笑:“我想着院子里哪里不一样,原来是多了几株盆栽梅花和松柏。院子里有栽种梅花,这盆栽的,就撤了吧,你们四爷最不喜欢盆栽花。昨儿还说栽种的梅花没开,但到了这时候院子里光秃秃的,什么花啊树啊的都没有,单纯地看看雪,也是一种享受。”
春桃说:“奴婢要人搬走这些盆栽。昨儿耿格格说她最不爱冬天的花草,嫌花比人娇。说冬天里人冻得手脚缩紧,鼻子通红,越发显得没那花好看。没想到爷还有这原由喜欢秃树枝儿。”
四福晋笑:“你们四爷的审美呀,怪道能引领全大清那!”
春梅走过来瞪了春桃一眼,说道:“耿格格的话也是你能说的?切记奴才不可以在背后议论主子。”
春桃微微吐了吐舌头:“我就在福晋面前说一说……记住了。”
春梅严肃地说:“平时不注意说溜了嘴,哪天在外头说出来,平白给福晋惹事。”
四福晋笑着打圆场:“大过节的,别说她太重。”又嘱咐春桃:“以后可要长记性了,别忘了你春梅姐姐教你的。”
春梅走到四福晋身边说:“福晋,刚陈格格说,今年她们自己剪窗花。”
四福晋兴致极高:“她们有兴致,就要她们都来正院做吧。自己剪了贴上,看着也喜兴一点。”
春梅高兴地应了一声下去,不一会儿抱着一摞色纸和一叠金银箔,分别去各位侍妾格格的住处请人。大家女子长日无事多爱女红念佛打发时光,雍亲王府的女子们玩法儿多,平时看书写字琴棋书画蹴鞠跑马的,但也多擅长此道。因此一听说四福晋要剪窗花,都一同围在暖炕上剪了起来。
一个时辰下来,桌上便多了一堆色彩鲜艳的窗花:“喜鹊登梅”、“二龙戏珠”、“天女散花”、“吉庆有余”、“和合二仙”、“五福临门”,还有“梅、兰、竹、菊、牡丹、水仙”等植物的图案。
四爷进来,女子们起身行礼。“起来,都继续。”四爷也没坐,站着将各人的都看了一圈,赞道:“其其格的果然剪得不错,别致。”其其格的脸微微一红,硬生生地忍住欢喜谦虚道:“哪里比得上的陈姐姐剪得牡丹好?简直栩栩如生。”
陈格格笑道:“爷说的是,还是其其格的骏马图别致。我这牡丹,不过对照屋里的牡丹照着剪罢了。我的建议,既然剪了动物,若是能把真人剪出来一模一样才是妙那。”
话音刚落,耿格格嚷嚷道:“钮祜禄姐姐剪了真人的。”
钮祜禄格格立刻回头用力瞪她:“哪有?”
耿格格不服气:“我刚亲眼看了,袖在袖子里呢?”
钮祜禄格格脸涨得通红,小声说:“没有。”
四爷笑呵呵一笑:“是剪了谁的小像,还是观音菩萨的?有便拿出来看了便是。”
钮祜禄格格满脸不好意思地看向四爷,藏着胳膊就是不给看,其其格眼珠子一转:“我猜到了!”众人都猜到了,唯有四爷没猜到,颇为纳闷。一直含笑听着的四福晋微微一笑:“钮祜禄妹妹巧手得紧,我刚看见了。只是这人像暂时保密才是正经。”
“噗嗤”“噗嗤”其余女子们眼睛瞄着四爷,手指着钮祜禄格格。四爷越发疑惑。钮祜禄格格窘迫的面颊绯红越发勾头贴近胸口。正热闹间门,有人掀了帘子进来请安,正是弘晖身边的丫鬟勾三,捧了两叠字纸进来说:“大阿哥亲手写了几个‘福’字,让奴婢拿来。”
四爷笑道:“正巧呢,爷写‘福’字、扇面,写的胳膊酸眼睛酸,可还是差几张,弘晖就打发你送了来。你们大阿哥准备出去吗?”
勾三答:“正准备出去呢,进宫其他小主子,今晚上在宫里用饭。”
四爷点点头:“回去告诉你主子,爷喜欢得很,再把剪下来的窗花带回去贴窗子。”
四福晋却道:“外头雪大,你留下暖暖身子再走,别冻坏了。”勾三答应着下去了。
冬至要到了,春节很快就到了,康熙六十年要过去了。弘晖自从回京,便经常领着弟弟妹妹们陪着康熙、皇太后、皇贵妃、德妃等人。正好四爷四福晋便要他接送弟弟妹妹们上下学,四福晋正说:“孩子们今晚上在宫里吃,我们今晚上吃什么?”苏培盛掀帘子进来行礼,笑呵呵地说:“爷,宫里来人,要爷进宫那。”
“哦。”四爷高兴地笑起来,“汗阿玛是不是知道我都写好了?”
其其格喜滋滋地说:“爷写完了就可以休息了。”
四爷道:“有理。等雪停了,爷带着你们去西山赏雪,去海子滑冰去。正好御花园的早梅打花苞了,今天应该开了。”
御花园的早梅开红花,像红云似的,每年都好看得人都呆了。大雪纷纷,映着这新开的红梅簇簇,暗香浮动,该是何等美景。四爷心中向往,四福晋站起身给他戴好红色狐狸毛暖帽,披一件大红底色孔雀翎织锦的羽缎斗篷,兜上风帽边整理乌黑发辫上的东珠八宝坠子笑说:“爷做暖轿子去。爷也进宫了,今晚上我们自己吃吧。”
年侧福晋掀帘子进来,一眼看见四爷的打扮,娇哼一声:“给爷请安,给福晋请安,爷是要出门吗?姐姐给爷打扮的这么亮堂。”
四爷:“……”抬了抬手,抬脚离开。
身后传来四福晋的声音:“不是亮堂。是大雪的天,穿红的才合适。”
接着是年侧福晋气哼哼的声音:“之前是我无知,给爷穿的紫色,引得多少动静那。大雪天还是月白的才好那。浅浅蓝蓝的,穿出去和雪花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来人。”
……后面四爷听不见了。出来前后院月亮门,四爷心想着,看来不光要和福晋多沟通,还要和年侧福晋交流信任,前方苏培盛掀开轿帘,他又想起来宫里御花园的梅花盛景,一脸笑意地弯身上了轿子。
宫里头,康熙果然领着几个儿子在御花园欣赏梅花,此时远远地看着这一身鲜艳华贵的锦裘,风帽上的金珠黄缨一点,身上的朱红一片,只叫人觉得是个盛世中富丽温柔的梦境。白雪中孤单而快乐地行走着的四爷,是这尘世中最无拘无束的追梦人!
康熙眯了眯眼笑道:“朕看不清人影了,但敢穿这样一身大红飘逸有神采的,也就你们四哥。”
皑皑白雪掩映下的红墙黄瓦,重重殿宇,仙宫蓬莱一般。四爷来到宫门出来轿子,撑把红绸面折叠象牙柄伞步行,大雪里他走起来须加意小心,越发地慢腾腾。雪大天寒,嫔妃们皆在自己住处不出门,各宫房的宫女内监也守在各自宫里畏寒不出。偶有巡逻的亲卫军和太监们走过,也是比平日少了几分精神,冻得缩肩膀给四爷行礼。去御花园的路有些远,所幸下雪不冷,虽然寒意袭人,身上衣服厚实也耐得过。约莫走了不到两刻钟也到了。
尚未进园,远远便闻得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地引着人靠近,越近越是沁人肺腑。鹿皮的厚绒毛暖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园中一片静寂,只听得四爷踏雪而行的声音。满园的红梅,开得盛情恣肆,在满天雪花流泻下来的雪色下如云蒸霞蔚一般,红得似要燃烧起来。花瓣上尚有点点白雪,晶莹剔透,也不知是雪衬了梅,还是梅托了雪,真真是一个“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神仙境界!
四爷情不自禁走近两步,清冽的梅香似乎要把人的骨髓都要化成一片冰清玉洁。四爷喜爱得很,伸手轻轻抚摸花瓣儿。
身边小太监叫赵昌的,鼓起勇气:“四爷,等您回来再折花儿。”四爷点点头,这才抬脚迈步,穿过一个假山过了一个小桥,隐隐地看见前方亭子里康熙一群人的身影,走得略快了,大红披风飘起来,洒脱飘逸地飘上来亭子。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四爷啪啪打着马蹄袖给康熙行礼,一起身,等弟弟们给他行礼,扶着弟弟们起来,只笑道:“到此佳境如同离尘,乃为摘一朵紫云;告别仙府重入世中,有幸折一枝绛雪。”
胤祐赞叹道:“四哥这句‘紫云’妙。我记得好象是李贺的诗,应该是《杨生清花紫石砚歌》里有句‘踏天磨刀割紫云’,红梅花遇到雪,冷香浮动,花儿越发红艳,可不是紫色的云吗?”
康熙嫌弃道:“这是要霍霍朕的一支梅花了。罢罢罢。给你摘‘一枝绛雪’回家去。”
“儿臣谢汗阿玛赏赐。”四爷嬉皮笑脸的行礼答谢,康熙白他一眼,这才仔细打量。
服饰式样古朴简洁,全身大红搭配金黄,袖口处用品蓝银丝边纹束袖收紧,干净利落,腰带处有玉色纹理点缀,打破金红一片的骄奢,凸显了人的自持与雅重。再加上长袍上刺绣着的大朵金色团花烁烁生辉,风帽上下隐约露出来的暖帽小金冠端正生辉,由不得人不赞!
袍脚上是金色连云纹锦红萼梅花图案,暖帽抹额上是金线刺绣八字蝴蝶缀螺钿,互相呼应。冠上的东珠饱满圆润,颗颗晶莹。就连脚上的厚底大红金色蛟龙出海纹样鹿皮朝靴,周围细腻生动地刺绣金色连理兰花。宛若雪中梅花般清雅脱俗、粲然生辉的风采。看得康熙不禁一乐。
“金冠正中的这颗大东珠,朕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康熙瞅着随着老四动作灼灼生辉的东珠,有点纳闷。
“这就是儿子第一次跟汗阿玛去盛京,儿子下河叉鱼,乡亲们送上来的那一颗,是陪伴儿子最久的饰物。”四爷微微低头弯腰,要康熙看的更清楚。一抬头,得意洋洋地到:“您去年还说那,这颗珠子是您见过的,最圆润的一颗。”
康熙瞅着珠子想一会儿,摇头失笑:“你小子,就是贪玩。大冬天去黑龙江叉鱼。”
胤祺机灵道:“汗阿玛,四哥手里的好东西就是多。汗阿玛,您要四哥给儿子一点。”
“你四哥好东西多。你出海一趟,手里好东西不多?”康熙给他一个大白眼。“你四哥这是爱惜物件儿,这么多年珠子保养很好。你呀,就是那故事中逛玉米地的小熊,见好东西就爱,爱了就扔了。”
胤祺气恼地哼哼:“那是四哥保养的吗?管家那都是四嫂的功劳。再说了,儿子手里的极品也没多少。汗阿玛,要不,四哥今年写的扇面,福字儿,你多给儿子几张?”尾音变成谄媚的哀求,嬉皮笑脸的。
咳咳咳!
康熙气笑了,抬手给他一个爱的脑崩儿。其他弟弟们不乐意了。一起拿眼睛瞅着贪心的五哥。
胤祺气势汹汹地瞪眼弟弟们。
弟弟们也不服气地回瞪他。
四爷眨眨眼。
康熙无奈地笑,挨个嫌弃地看一眼:“都别耽误时间门,诗词写好了吗?”
没!
康熙邀请儿子们来赏雪赏梅花,是要写诗作赋的!
可是康熙却扔下他们抓耳挠腮地找灵感,带着四爷,自己撑伞慢悠悠地踱步大雪里,近距离地欣赏梅花,选了一枝漂亮的梅枝嘱咐李德全,待会儿剪下来给四爷带走。
四爷很高兴地自己不用“为赋新词强说愁”,脑海里想着红色的梅花插瓶放在书桌上的美丽。父子两个先回来乾清宫,从大雪梅林来到温暖如春的屋子,热气蒸着冻得冰冰的脸,四爷一下子还没回神,几个小太监上前接过来大伞,给脱去了披风暖帽,四爷情不自禁地微笑着,扶着康熙进来暖阁在炕上软垫上坐好,要李德全拿来刚他送来的匣子:“汗阿玛,扇面和福字,各50副,都好了。”声音含笑低醇宛若大提琴优雅迷人。剑眉星目上俱是欢乐。
康熙笑呵呵的:“这么快?不是孩子们帮你写的?”
“哪能那?他们只帮写了一半。”
“……”
康熙不搭理他的无赖,一一翻阅这些福字和扇面,赞叹点头、摇头失笑、时不时点评两句:“弘晖的字儿,越发有自己的特色了,风骨凝聚,很好。”“弘曦的字儿,越发懒的出奇了,真懒小子。”……
等康熙看完了,一一分门别类地装在五个小匣子里,要李德全收好,端起来热腾腾的奶汤用了一口,漫不经心道:“老四啊,今天有人告你的状,你来听一听。魏珠,去带上来。”
四爷有点懵。
正在用奶汤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对面的老父亲,深邃黑亮的瞳孔里,尚且尽情透着一天好心情的散漫悠哉。
不一会儿,魏珠带上来一个一身水师兵服的年轻人,面上有着一般年轻人没有的勇毅和机灵。
“奴才海柱给皇上请安,给四爷请安。”年轻人不敢抬头,眼睛瞄见炕几两端两个衣襟,一个大红底色,一个石青底色,一个亲王才能用的团龙密纹金色花纹,一个是皇帝才能用的明黄色海水江崖图案。他“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康熙转脸对上他,面无表情:“海柱,说说吧,怎么回事?”
水兵海柱听到老迈的声音,尾音里带着几分老年人精力不支的疲倦,猜到是康熙皇帝问话,当下就激动地说了起来。
原来,是南海水师马六甲大营的一个守军管带,叫祝宏才的,和大营提督、南海总督上报上来,说十三爷偷偷回京欲行不轨。总督蔡珽派人来查看,发现十三爷果然不在南海了,很是震惊。更得知四爷的人来过南海,见过十三爷后,十三爷不见的。连忙派人进京通报康熙。
四爷安静听完,大大地吃了一惊,十三弟离开南海了!而且是见到王之鼎后离开的!他立刻紧张起来,身体紧绷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康熙,听到康熙问道:“老四,你派人去了南海?”
四爷一个激灵,心脏砰砰跳着担心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十三弟,口中很诚实地回答:
“回汗阿玛,儿子派府里副管家王之鼎去了南海,见大哥和十三弟。一是不知他们何时回来,送去弘晖大婚的喜糖喜果子,以及春节礼物。另外有信件嘱咐大哥和十三弟,不要因为春节着急回来,办好差事要紧。”
“哦……”康熙沉思一会儿,问那水兵:“你们大爷那?”
“大爷人还在南海。他也可以证明,十三爷确实是离开南海了。”
康熙点点头:“下去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