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4/4)
太子傻了,愣愣地站在原地,懵懵懂懂的宛若小幼崽一般,失去了反应。
大阿哥那嚣张的“哈哈哈哈”笑声回荡在耳边,老父亲满是期许和鼓励的言语:“胤礽长大了,知道体谅生活不易了,朕很高兴啊。这次去盛京祭祖,告诉祖先们高兴高兴。……”要他嘴巴张张合合十多次,吐不出来拒绝的话。
混账四弟眉眼飞扬地剥开一个橘子,体贴地送一瓣儿给老父亲:“汗阿玛,您尝尝,今年的橘子好。”
老父亲含笑接着,送进嘴里咬了一口,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放松:“这橘子开胃,可毕竟凉物儿,你皇祖母不好多用,你们年轻可也不能多吃。”
“汗阿玛,儿子要御膳房研究橘子加热,做成菜或者点心,给皇祖母用。”
“就你小子鬼主意多。”康熙笑着,一瓣儿橘子要他嘴里的苦涩缓解了不少,心情也好了一点点,一抬眼,瞅着太子那明显不对劲的模样,大阿哥疯狂大笑的劲头,挥挥手:“都回去收拾收拾,一个时辰后去关禁闭,一天一夜。”
大阿哥的笑声戛然而止。
太子要晕简直。
一天一夜,和最讨厌的人在一起,要疯啊这是。
可没办法,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哥俩磕头谢恩,一起身,一前一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乾清宫,就感觉头顶那正午的太阳一晃一晃的,眼前金星直冒。
康熙瞧着这兄弟两个的身影,轻轻地叹气。四爷扶着老父亲到炕上躺着,靠在大枕头上,去外间拎起来大铁炉子上的大铜壶,倒一碗奶汤端进来。
康熙用了一碗热乎乎的奶汤,身体暖和一点,精神头却更低落了。
好一会儿,闭着眼睛说了一句:“……朕是不是太宠着你二哥了?”
四爷眉眼不动,将空碗放回小桌上,脱了鞋子坐到炕上,举着小榔头敲着核桃。
康熙本人是历代皇帝中比较勤俭的君主之一,但他对太子却毫不吝啬,内务府承担着皇家的花销,几次整顿下来,目前康熙及其后宫嫔妃各种开销都是非常有规律且节俭,但唯独到了太子这里,康熙明确要求内务府尽一切可能优先满足太子的开支需求。
四爷打小儿看着皇贵妃管理后宫,最是知道,毓庆宫每年开销都是康熙及其后宫嫔妃总开销的三到四倍,最多的一年更是达到了十倍之多。现在几个兄弟都娶妻甚至有儿女了,可连同康熙一起加起来,都不及太子一人的开销多。国家好了一点儿,但并不富裕。可以说,康熙是带着嫔妃和其他儿子们勒紧裤腰带都要把钱给太子花。
除了开销方面,连在吃穿用度方面太子的规格都要比康熙还高,索额图作为太子的外叔公一直是属于胤礽身边的近臣,康熙命他负责太子外出的吃穿住行。索额图向康熙要求太子旌旗以及仪仗冠服基本都是和康熙相似,这其实是很大的僭越,但却得到了康熙默许。
各地送来的更好更优,好吃好喝好布料,康熙向来都是先给太子选,然后自己捡太子剩下的东西。明明看着每个月的账本烦恼开源节流,却一如既往地任由太子在毓庆宫挥霍无度,浪费无数。
除了在日常花销方面,康熙还规定全国上下在书写文字时,除了要避讳康熙的玄烨之名还要避讳太子的胤礽之名。去年朝鲜国王送来的国书里有一个太子的ru母“成”字,就要康熙大骂一顿,外加一顿严惩。
自古以来国无二君,哪有避讳太子名字的?康熙为了太子开创了先河。
除了在名讳上要大家避讳胤礽、保成之外,还让群臣在每年元旦、冬至、千秋三大节上不仅要对自己行三拜九叩之礼,对太子也要行两拜六叩之礼,叔伯兄弟姐妹们都是臣。少年太子意气风发心气儿高傲,面对群臣比康熙还高高在上,面对兄弟们更是。四爷几次劝说,甚至之前因为太子要八阿哥落水,脚踢九阿哥的事情,大打一架,也只是堪堪稳住了他,他逐渐享受惯了众人追捧和行礼,在康熙看不到的地方,对着群臣和兄弟姐妹们礼仪周全,却是掩饰不住的目中无人、骄横狂妄。
可是四爷能说什么那?疏不间亲。对于康熙和太子这对父子来说,他们所有人都是“疏”。
四爷不紧不慢地敲着小核桃,双手灵活地剥出来一个个完整的核桃果肉,放在青花缠枝莲的小碗里,推给康熙。
康熙吃了一个核桃,还没等到他开口,气得瞪眼:“说话。”
四爷眉眼不抬,语气懒怠:“汗阿玛,太子二哥是君,儿子是臣。”
康熙差点要嘴里的核桃噎住。
咳嗽两声,咽下一块核桃,一抬手,给他一个响亮的脑崩儿。
“朕要你说你就说!”言语间都是帝王威严,这就不是聊天,而是命令了。
可是四爷还是不能说。
康熙是一位慈父,太子的慈父。每当太子犯错时,不会责怪太子,只会处罚太子身边的人,因为康熙认为太子是最优秀的,不可能会犯错,如果犯错那只能是身边的人教唆的,几年来太子每次犯错,身边的人就被裁撤了一波,年年见着毓庆宫选新人一波又一波。
康熙不止包容太子犯错,还十分护犊子,他明知道明珠的存在有助于朝堂平衡,一旦明珠倒下,必然导致索额图无法无天,他还是为了维护太子的地位,第一时间出手摧毁了明珠一党,罢黜了明珠。如果说明珠是结党营私在先,是有错误的,那么御史台几年来好多耿直的御史们多次弹劾规劝太子,被康熙以忤逆太子之罪名处置,任由他们放了外任还被索额图打压排挤。
四爷自问,他想出海玩玩,但他不想真被流放到宁古塔。
起身,鞋子也没穿,一撩袍跪在地上了。
“汗阿玛!太子二哥是君,非臣所能言。”
“让你说就说!”康熙怒极,龙手趴着炕桌,碗碟哐当响,劲大的能把檀木几案拍碎了。
四爷却不得不保持沉默。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一旦忘形,无论褒贬,都是大祸。
“半君半君!你们都记得君臣,却忘了半!”儿子的执拗彻底惹怒了康熙,一种愤怒无法宣泄的痛苦要他猛烈地拍打炕桌。
帝王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气度不再,碗碟跌落炕上,点心和核桃尽皆洒,零星水迹落在龙袍上,特别显眼。帝王一怒,如同燎原大火能烧尽一切。康熙怒色凝在眉头,目光渗着冷冽,却不知对的是谁。“告诉你们,朕还活着!少动一些歪门心思!要窜托着的他不知天高地厚,等朕死了的!”
四爷听着诛心之语,眼角低垂,面容平静。
老父亲气的不是他,也不是太子,而是在家里用黄金造锅吃涮锅子的索额图。
金器,是帝王用的。
太子和大阿哥一天一夜的禁闭出来,小脸蜡黄人恍恍惚惚的脚踩棉花。
大阿哥精神抖擞地回自己的小家,他也回自己的小家,面对迎接自己的侧妃李佳氏、一屋子的侍妾宫女太监们,气氛很是温馨。
用晚食,贾应选悄悄地回了他一句:“太子爷,今天您和侧妃用晚食,六个碗。”
太子平时一个人就是八个碗,加小菜凉菜等等八小碗。一听这话瞪眼了。
可是贾应选低了头,小小声地说:“奴才核算账目了,除去赔偿的银子,太子爷您这个月的俸禄还有五千两,没有红白大事出礼金本来是够日常开销的。……皇太后听说今年可能有大雪,京城一些房屋要紧急修缮,捐了三千两,各宫主子们都捐了。”
太子深呼吸深呼吸。
六个碗,两个人,对于他这样的少年人来说,能吃的什么?平时不喜欢吃米饭的太子,硬是吃了两碗米饭才吃饱。
到了晚上,他心烦意乱,不想见李佳侧妃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总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在嘲笑自己,吩咐贾应选:“去找两个新鲜的来。”
贾应选当下就洒泪了,跪下来求道:“太子爷,一个至少五百两银子的红包,才是毓庆宫的体面。”
太子的一张少年清秀的脸青白交错,一个人灌了半壶杏花春,醉醺醺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