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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可留住昨天(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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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北笑着对每个人说:“你好。”很客气很自来熟的态度。

朱迪晨和莫北是旧识,又正好站在莫向晚的身边,开了一个小玩笑,讲:“莫律师,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原来他们都姓莫,这个巧合真有趣。莫向晚矜持地笑笑,点一个头算是招呼了。

莫北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这令莫向晚安心。mace和草草,只是过去式,大家的记忆中关于那一段,最好擦拭清楚,不要有瓜葛,就此平安过一生。

她在心里头祈祷得都快心脏抽筋了。

要入席时,于江发了话,对住莫向晚和朱迪晨说:“向晚、迪晨,来,坐这边。”

莫向晚一愕,马上就明白了。于江要她坐的位置正对着罗风。那位英俊男明星正深沉望着这里,眼里有一点火头。

朱迪晨是个灵敏的人,拉着莫向晚就坐了过去。这一坐,又不好了。莫北为她拉开了椅子,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莫向晚腰一歪,差点坐倒,幸被朱迪晨扶住了。

于江对莫向晚说:“徐陵最近要上蔡导的新电视剧,正好和罗风搭戏,他今朝没有来的,你作为部门领导代着敬一杯吧!”

这一句话就是一个令,莫向晚得着令,立刻就端起酒杯,先朝蔡导说:“新人上新戏,前辈多照顾。”

蔡导端起来饮了,对于江笑:“瞧瞧你们这位艺人总监,对艺人的尽心尽力那倒是有口皆碑的。这回帮罗风解了个围,也就等于帮我们解了个围。”

于江只是对他的话只是一笑,没有立马接上话。莫向晚明白,老板是把这个人情放给她去发了,于是她立刻就接口过来,“蔡导您真是谬赞了,我们要是靠着前面打拼的人拿薪水的,那肯定是要服务周到的。我们对他们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他们努力工作安安稳稳,配合导演把戏拍好,让群众都有好剧可以看。那我们的kpi也算完成了。”

她这样一说,蔡导撑不住笑了,周围的人都笑了。莫向晚趁气氛和谐,对住罗风,讲:“罗少,湘湘的事体要请你包涵的,她自杀了三次,现在还在住院观察。医生说她精神衰弱。”她稍微低一低头,算是赔礼了。

这种面子上的功夫总要有人出来做足。这里谁都不肯低头,于江有于江的身份,朱迪晨是林湘的经纪人,和罗风从过去到以后的硬碰硬的次数也不会少,只有她的身份最适合。她瞧见于江轻轻点了一下头,朱迪晨的眼睛里也有笑意。

罗风听到林湘还在住院,眼底有了些不忍,看在莫向晚眼里,她亦稍微动了容。因而,后来罗风把酒一喝,莫向晚也跟着一饮而尽。

蔡导说:“老于,你的人是厉害的,先上来一轮酒把我们灌迷糊了。”

于江只是笑,说:“吃你的大闸蟹,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莫向晚喝的着急了点,坐下来时带落了桌巾,她身边的人帮她捡起来递给她。她瞧也不瞧莫北,拿了过来说声“谢谢”。

于江问莫北:“许久没见你,最近在哪儿混了?”

莫北说:“才被我爸揪回来。”

蔡导插口:“他现儿在保税区的大律所正吃香,可是从无败绩的王牌非诉律师。”

于江说:“原来是给资本家当大状了。怎么?蔡导最近有什么官司?”

蔡导就苦脸了:“前几天拍水里的打戏,两个群演受了伤,我找莫北来帮忙谈个赔偿。他们所民商领域里头出了名的,我一去,老朋友江主任就给我介绍了莫大律师。”

莫北一径儿云淡风轻地笑着,就像以前那个时候一样。莫向晚暗暗觑着身边的人一眼,皱起眉。就是他这副满不在乎的神气,她的记忆中的他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莫北也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观察,朝她微微一笑,她也回报一笑。

朱迪晨凑过来和她咬耳朵:“难怪戏也不赶了,躲这儿吃大闸蟹呢!”

莫向晚心里忍不住冷笑,虽是行业里常见的纠纷,可是谁势强谁势弱,计较到最后谁输谁赢,简直是势所必然的结果。

细思下来,莫向晚心下恻然。她忍不住微含酸讽地悄声对莫北讲:“莫先生原来也接我们行业的民事官司?”

莫北侧一侧脸,镜片后反光,看不出他眼神里的端倪,他说:“给朋友做做咨询。莫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莫向晚把头一低:“没哦,希望没有。”

“那最好。”

后来席上的气氛又热烈起来了,是于江把话题岔开,一群人轮番敬酒。都是能喝的人,几轮下来,似乎先前“奇丽”同罗风的那场fēng • bō也被酒精给淹没了。

莫向晚喝了不少,好在神智尚能清明,她不动声色同朱迪晨换了个座位,想来莫北不大可能发现。

因为被这场“和酒宴”阻了回城时间,到了市区,已近晚上十二点了。一行人在体育馆散的伙,莫向晚先去女厕吐了一会儿。

十七八岁上头,她酗过一阵酒,在莫非出生前就戒干净了。进入职场以后,她按照于江的要求重新练了练酒量,也许是心中终有了那层抵触,她重新练出来的酒量其实很虚,每回喝多了,不吐出来,她就没办法好好走路。

吐完以后,莫向晚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如鬼。仔细凑近看眼角,内眼角下是有若隐若现的细纹的。她生过孩子,也近了三十,身体机能再怎么优良也会给她警告。

莫向晚对着镜子说:“一定要去美容院办张卡。”

说完后跌跌撞撞走出去,冷不防就拐了一脚,这一下不得了,真的扭到痛处。她扶着墙,不住抽气,眼泪都快忍不住了。他们莫家母子都一样,典型缺钙,特别容易扭伤。

有人唤她,“莫小姐?”

她抬头,又是那个她不愿见到的人。他怎么会在这边?莫向晚暂且先把眼泪给忍住,可还是不情愿同他说话,只是看着他。

莫北正把自己的车从体育场的停车库开出来,一眼就看见这位需要帮忙的女士。他先是下了车,看到她扶着腿,还是坚持要自己走。他作势要扶她,“要不要帮忙?”

莫向晚就像是见了鬼,根本不容他靠近,骇得叫一声,“你别乱来!”

莫北愕住,她的表情好像看见sè • láng。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衣冠整洁,面貌和善,与不良分子毫不相干。这真伤自尊。

莫北莫名其妙,但还是耐耐心心、客客气气地说:“莫小姐,你这样是没有办法走路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莫向晚也发觉自己失态了,拂一拂额前凌乱的发丝,生出几分不安:她对他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而且不自觉。这时风一吹,她的头脑醒了片刻,喃喃说:“我喝多了。”

莫北微笑:“我看出来了。”

他这样的态度,看来今晚是想要学雷锋送她一程。莫向晚头脑里做出了判断,但是她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示好,相当不愿意,她说:“麻烦您给我叫个车。”

这太抹面子了,莫北觉得今晚的好心被门夹碎了,他的绅士风度没有得到应有回应。一切都不太正常,但是拒绝女士他做不来,就随和地笑笑,真的为她走到大马路上叫出租车。

这里夜生活正结束,来来往往的车上都坐着疲倦的都市人,疲倦的时候往往会反应迟钝,当然,也可能会对陌生人有抵触的情绪。没关系,回家睡一觉就好了。莫北能够原谅这位女士的失态。

好不容易停下一辆车,车上的司机摇下窗口瞅瞅莫北,莫北回头问莫向晚:“你去哪里?”

莫向晚说:“去北区。”

司机听到了,说:“老兄,你开玩笑啊!你身边停着宝马叫什么差头(上海话指出租车)?和女朋友吵架也不要寻我们开心好哇?阿拉做做半夜生活(上海话指生意)不容易的好哇?”

说罢,摇窗,车走。

莫北愣了半晌,骂了一句脏话,“操!”

这天他们俩运气都不太好。莫北在路边站足招手一刻钟,都没有叫到车。莫向晚远远靠着墙,看他这么热心的模样,生出了些愧意。

足足九年了,她印象里的mace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刚才看着这位莫北在宴席上,和于江这些行业大拿很能打成一片,喝酒划拳也是样样精通。只是他的态度始终浓中有淡,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但表面上又很尔雅和煦。

莫向晚突然想起当年她骂他“你这个流氓”时,他一脸无辜地答她“我哪儿流氓了”。想到这里,她不自禁就笑了一声。

莫北又是一脸无辜看了看她。这位女士的态度反复无常,他想,他该原谅她的醉酒失态。

最后实在是叫不到车,莫北进退两难,回头对莫向晚说:“得,我不收你差头费总行了吧?”

这是玩笑话,说出来让两个人都好下台阶的。莫向晚当然是懂的,她被夜风一吹,酒劲又退了几分,觉着自己行动过了分,好像在欺负别人家好脾气,这样不厚道。

她清一清喉咙,对莫北说:“那麻烦你了。”

莫北过来扶她,她将手搭在莫北的肩上,这么多年头一回,两人又挨这么近了。莫北一转头,似乎是凝神看了一看她,看得她立刻就低头。

莫北忽然问:“莫小姐,我们以前见过吗?”

莫向晚抬起头时,已是调整了一个合适的笑容。她说:“应该没有。第一次见面我就这样失态,冒犯了。”

莫北扶她进了车,说:“没关系。”

一路也没什么话,莫向晚闭着眼睛养神。莫北放了音乐,偏偏就是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这首歌曲九曲回肠,纠结人心,把莫向晚听得生生睁开眼睛。

莫北发现了,体贴地问:“不打搅吧?”

莫向晚忽然回忆起来,他们统共在一起的那两天,他对她这个陌生的女孩,算是温柔的。看来这个人脾气真的是天生的好。

“现在很难听到这么好听的歌了。”莫向晚说。

“你们行业还是很兴旺。”

“现在能好好做音乐演戏的人比以前少了很多,如果行业里每个岗位上的人都尽心尽力,施展长才,这个行业应该会更好的。”

莫北笑:“你很喜欢这个行业?”

“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但工作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嘛,那就得好好对待。”

“看得出来莫小姐是个对工作和人生都很负责的人。”

莫向晚不语,她被莫北这句话戳中了心肠。就是一句“负责”,她重新择取了道路,走上新的人生。因为这段经历,她才更能体会“负责”的意义。

然而,这句话由他讲出来,她生出些异样的感觉,很想就此问一问他,“你当年最后是怎么对你的人生负责的?”

但也终究没有问出口。

二人一路无话,一直到莫北将莫向晚送到小区门口。莫向晚真诚道了一声谢,并再三道了歉,莫北忙说“不客气”。她看着他的车开走,忽然觉得她和这位mace,或者说这位莫北,真的只是陌生人。对,她和他的关系就应该是这样——一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甩开这些惆怅,莫向晚一路小跑回家。

家里的卫生间里仿佛发生了一场灾难,莫非正手足无措地拿着报纸铺在地砖上吸水。整个卫生间地板上一地的旧报纸。

莫向晚低叫:“莫非,你把地砖都拆了吗?”

莫非见母亲回来了,把脸涨一个通红。他并非不是个全然不怕家长的孩子,尤其还被抓了个现行。

想一想,莫非决定坦白从宽,他苦着一张小脸,讲:“妈妈,是我不好,我今天和于雷他们去公园爬山了。我的运动衣弄脏了,我想妈妈上班很辛苦的,所以我要自己洗衣服,但是洗衣机太难用了,妈妈,原谅我吧!”他说完就蹭到莫向晚怀里撒娇。

莫非今年八周岁,个子有一米四,身板因为练足球比一般孩子厚实,这么厚咚咚钻莫向晚怀里,差点撂她一个踉跄。

这瞬间她的念头竟然是,如果莫非往莫北身上撞过去,莫北大约是不会像她这样还往后退了两步的。

但念头迅速就被她打消了。她板起面孔:“妈妈讲的话都成了耳边风了对吧?你以为拍两句马屁事情就过去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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