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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达姬雅娜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请给我纸和笔。”她在盲女的手掌上轻轻比划道。
爱丝璀德一怔。
并不是因为达姬雅娜的这一要求。替她敷药的手一直探触着,却遇到了一种不同于外伤的痕迹。无需更仔细的分辨。达姬雅娜在那一瞬间的反应告诉了她答案。当手指将最谨慎的疑问传递过去时,她感到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女子整个地坍陷了。她的触觉之下唯有空无。仿佛暗影,被光线一扫而尽,却并未消逝,只是贴着墙壁屏息伫立,像一头敏锐但虚弱的孤兽。
魔鬼……濒死的少女说。魔鬼……
爱丝璀德恍悟了那个词的含义。
(她不再是黑暗的猎物,然而黑暗已无可逆转地撕裂了她)
“他们……竟……”
言语在此刻是可笑的赘余,被吞咽掉的后半句在爱丝璀德脑中飞旋,提醒着她身为医者的愧疚、身为女性的绝望、以及对自己仅能给对方带来羞辱的痛苦。
达姬雅娜重复了一遍那个动作。“请给我纸……”她写,“和笔。”
回答她的是一双张开的手臂。月色与水光之间,目盲的女人和失去舌头的女人互相拥抱了。万物湿漉,连夜空似乎都在倒映出泠然泉水,而唯有她们的眼睛干涩。群涌的声息,或静寂,融成宏大的一体却又层次分明;来自遥远的独属于远处,近在咫尺的,也彷如刀在石头上的刻痕一般清晰。
“……活下去。”
爱丝璀德说。
风踩踏着树枝,大步跨过她们头顶。
云缇亚将串好的肉块挂在树上。火升起来了。他添了把柴,凝望火焰中心。没人知道他在那温暖的橙红色光辉里看到什么。
“真走运,”莫勒把玩着剥下来的一整张野猪皮,“等我发现时这畜生刚好断气。”尽管因为长期半饥半饱而瘦了点,但毕竟也是庞然大物,这么一头野猪满身是血地倒在林子外面,足令人惊讶。血迹向密林深处延伸,看来那儿曾发生过一场生死激斗。“是狼群。”云缇亚说。野猪的獠牙上同样血迹斑斑,还沾着不难辨认的灰黄毛发。
“你是说前面的林子里有狼?”莫勒耸起眉头,“往东走不到八十哩就是鹭谷,我早听逃难的人说过,这两年那一带野狼到处出没,专在镇子附近游荡,却不挪窝,连饥民都不敢往那边去……这下有点麻烦了。”
云缇亚不语。
鹭谷是往更东边走得必经之地,而既然前行,就不得不取道这片深林。他们在林外岩泉处暂时宿营以备齐食物,野猪肉还算够吃,但夏日炎热,要携带久一点就必须一片片熏干,这可是个耗时颇长的工作。刀不离身,宿不熄火,几人轮番守夜,但两天过去不见一头狼的影子。夜静无声,泉边从暮到晓也不曾出现一只来饮水的野兽,关于群狼的传说就好像只是这个饥荒年代腹中空空的人们的臆想和幻觉。
“你想过要在哪儿安身?”启程的前一夜,枕着双臂躺在火堆边,莫勒说。
“哪儿都一样。”云缇亚也躺下。月亮还差一分就是盈满,此时正悬于视野正中,愈发明晰硕大。他甚至遥遥感到它的凉沁之气。像一块贴近人额头的冰。
“真的哪儿都一样么?逃到另一个国家聚集人马准备卷土重来,还是随便找个偏僻小地方,隐姓埋名,就跟你的女人度过后半生?这是一样么?”莫勒扫了扫不远处正在配药的爱丝璀德,露出一个不知是深是浅的笑。
云缇亚不想去分辨这神情里的意味。
“我的老师泽奈恩主事长曾告诉我,”他说,“人的痛苦来源于选择,而非接受。”
“老师?诸寂团的上一任首席主事?很少听你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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