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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在荒原上,从脚印里会燃起火焰]
爱丝璀德缓慢地转过头,那双原本幽深无底的黑瞳忽变得如此之浅,浅得可以映出陌生圣徒的倒影。
[他的声音响亮,能从一座山巅传达到地平线外的另一座山巅]
“可是,”她忧伤地说,“那些都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隔了一层似乎只有纸那么薄的黑夜,贝鲁恒注视着她,良久,露出微笑。夜空中,一道羽毛扑棱的声音掠过,带着森寂回响,消失在了寥寥可数的疏星之间。
“你听。”他说。
爱丝璀德微微侧耳。“是猫头鹰独自飞行,它们在搜寻猎物。”
“不,”贝鲁恒说,“那是飓风和雷霆振动的声音。”
[他振动风和雷霆,就像鹰隼振动双翼]
殷红的天使在他的苍白前额燃烧起来。“回不来了,爱丝璀德。”那笑声阴鸷、轻薄锐利,仿佛能撕裂面前的全部阻碍。“我会得到一切,也会失去原本所剩无几的拥有。不过,在我死前,”他朝着胸中无尽扩大的那团黑暗纵情大笑,“我将改变这个世界。”
圣曼特裘一世九年六月底,贝鲁恒出发七天后的哥珊。
还未过去的盛夏闷热依旧。永昼宫外天色昏暗,彤云欲雨,坐在宗座厅阅读文籍的教皇腰腿阵痛,感到一股久违的倦意。
没有任何通报,红毯尽头的铜门忽然推开。一个血污满面的传令士兵站在外头。
“猊下,”完全木然、甚至已无力再惊起一丝颤抖的语声,“第六军叛变了。”
教皇将书推到一边。“哗变?圣贝鲁恒的属下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不是哗变,是叛变,猊下。有预谋的叛变。他们封锁了消息,在两天一夜之间拿下了鹭谷和附近的三座城堡,守军完全没有防备,死伤……十分惨重……”
教皇站了起来。
闪电从他身后的落地大窗外划过,但已经无法劈开黑沉天幕。
暴雨凶狠地抽打在大地上。那只鹰就要来了,穿越低压的天空,以杀戮为利爪,以风霆为双翼,来熄灭由他亲手燃起的火焰,来用血肉回报当初以血肉驯养它的人。
“叫吉耶梅茨来见。”
总主教吕锡安不知何时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御座下。“您忘了,猊下,吉耶梅茨将军早在伤害他女儿的罪犯伏诛后就离开了哥珊,眼下应该在冬泉关了。”
教皇背着手,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狂啸的黑暗。那一刻,电光为这个用信仰统治整片大陆的人拉下已经开始苍老的长影。
“那么,”金紫双色的十字太阳额印冷冽如冰,“他知道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Ⅷ错身(1)
声誉是人们为了解优秀者的忍耐力而加在他背上的重负。如果承担起这一重荷并能不间断地行走,那他就被提升到英雄的高度;如果他失足摔倒,他就被视作属于吹牛说谎的骗子之列。
——《情与思》
前编Ⅷ:错身
普兰达走在火刚刚扑灭的庭院中。
箭垛和外堡的城墙那边还有黑烟腾起,城堡大厅里还传来厮杀声,而一旁已经有士兵开始搬运尸首。遍地都是血、支离的肢体和辨认不出本色的铠甲,少年眉头皱了皱,快步甩开随从,走进大厅内。
一场惨烈的搏杀刚刚结束,但整个战斗的结果已无法扭转。横七竖八的尸体间唯一站着的活人,一名中年军官从第六军士兵胸口抽出血淋淋的剑,向少年扑来。普兰达侧身闪过,一剑刺中对方手腕,武器落地。几个闻声赶到的下属迅速冲了过去,将那军官按倒。
军官没有挣扎,平静地抬起头来,普兰达认出他是在城堡守将阵亡后继续组织抵抗的人。他伤痕累累的锁甲外衣上,绣着被一顶荆棘冠冕环套的火焰。那是原来第五军的标志,他们的主帅早已战死在舍阑人刀下,留在国内的部队按理说应该归于吉耶梅茨指挥,不过不知是对旧部依恋太深,还是不愿服从于那个特立独行的茹丹人统辖,他至今没有把那徽记取下来。
“叛徒。”
普兰达似乎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这个称呼。“投降吧。只要投降,任何人都可以保全性命。”
军官翻了翻眼皮。“别浪费绳子和铁链了。小鬼,我本来不想和你多费口舌,一条咬了人后只会向主子摇尾巴的狗永远不懂荣耀与正义。不过,假如你我真的曾信仰过同一个神,就答应我仅有的要求。”
“什么?”普兰达问。
“我要做祷告。让我面朝圣城的方向。”
普兰达挥了挥手,让部下放开那名军官,先行退下。
片刻之后,他一个人走出大厅,用披风揩干剑上的血迹。被火灼烧过的廊道干枯发黑,阳光像熔化的黄金从庭院漫过来,巨大的反差令人产生了一刹那昏眩。
“普兰达!”
少年将手从眼睛上挪开。“是你啊云缇亚,”他声音有些脱力,“你不是应该在圣者身边的吗?”
“圣者今晚会驾临此地,叫我先过来恭贺你的战果。”云缇亚跳下灰马,一眼瞥到普兰达左臂,“——你受伤了。”
钢铠上陷进一条不知几许深的血口,那是登上城楼时被守将用斧子砍的。自从在鹭谷揭开战争的序幕以来,原来圣裁军的同袍一下子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互相用兵器饮着对方的血。圣徒麾下的光辉之师忽然成了叛党、疯狂噬咬同类的野兽,这是一个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忠于教皇的各地守军起初是惊愕,不敢置信,然后在崩溃中开始了机械性的反抗,随着战况飞快地进展,逐渐转化成了愤怒与憎恨。
没有人投降。
尽管贝鲁恒用非常宽容的态度对待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