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2/2)
对上她澄澈的清眸,太子平生头一回,尝到了心虚的滋味。
只是,这到底事关初沅的终身,重之又重。
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张罗。
只好先这样安排,试探一下她的想法。
毕竟,他们已经亏欠初沅许多,就要多想法子,在她的往后余生,慢慢弥补。
***
接下来的几日,谢言岐几乎是昼夜未歇。
慈恩寺乃是佛门净地,但却闹出了这样惊悚的命案,登时震骇朝野。
扛着圣人交付的重担,谢言岐连着四日找寻蛛丝马迹,收获甚微。
按理说,佛像藏尸,必然动静不小,寺庙里的人,应当有所察觉。
但寺中主持却道,那座佛像本就中空,用以暗藏圆寂大师的舍利子,以防盗贼偷走。只不过,开启佛像的机关似是为真凶所知,于是便让他设计了这样一出。
而轰然倒塌的烛树,亦是人为。
——烛树的底盘被人做了手脚,等到一定时候,就会因为底盘支撑不稳倾倒。
真凶既能知晓佛像的玄机,又能伺机破坏烛树,想来,定是常至慈恩寺的人。
不是香客,便是寺中僧人。
然,慈恩寺香火昌盛,单是一日里来往的游人,便已过千。
更别说,还有些闻名而来的外乡客,去留不定。
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的二十五名官员,连着在名单里筛选四日,到最后剩余有嫌疑的,也有一百五十八人。
谢言岐坐在案前,随意翻动著名册,末了,他抬手抵住眉骨,嗓音抑着疲倦的暗哑,“藏尸,毁损烛树,或许并非一人所为。但毁损烛树之人,当时一定在场。”
不然,他又如何确认事成?
所以,范围可以再缩小一些。
只要找到毁损烛树之人,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抓到他可能有的同伙。
大理寺司值唐铸听懂他的深意,连忙拿起名册翻阅,道:“属下明白了。”
说着,他便准备躬身退下。没走两步,他抬头瞅着谢言岐眼底淡淡的暗青,忽然顿住,不由迟疑道:“冯稷冯大人,今日午后应该就能重新上值,到慈恩寺来,到时候,谢大人还是趁机休憩片刻吧。”
不然,再好的身子那也熬不住啊。
案前的谢言岐微阖双眸,闻言,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他只是觉得这样,就可以不用去想那些,不该想的。
午时过后,冯稷当真赶到了慈恩寺。
这几年,他年纪上来了,一直旧疾缠身、精力不济,不得已,就先向朝廷告假七日。
如今七日未至,就遇到这样的大案,他这个大理寺主官,便是躺在棺材里了,那也得赶紧爬过来。
见到谢言岐以后,冯稷也是和唐铸一样的话,“蕴川啊,办案固然重要,但你也不能拿命拼啊!你以前要是能有这个劲头,我这个位置,早就是你的了。”
说着,便拍拍谢言岐肩膀,催促他回府歇息,“你放心,这里我顶着。”
总归没个突破,谢言岐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吩咐奚平备车回府。
他这几日又是消瘦不少,便是向来对他严苛的镇国公,突然都有些不忍说道他了,在他问安之后,忙是摆手示意他离开。
看着天光中,沿庭院街径走远的昂臧青年,镇国公夫人不免轻叹道:“这孩子……莫不是连着几日没歇息吧?他以前,也不是这个作风啊。”
以往藏拙,谢言岐不曾在朝中任职。
直到三年前,他接到圣人密旨,到扬州暗访,外放任职三年。
等他回来以后,整个人都像是变了,连着轮廓清也瘦了一圈。尽管并未显得有多憔悴文弱,但看在这做娘的眼里,终究是心疼。
尤其是如今,镇国公夫人亲眼看着他的废寝忘食,再想想他过往的三年,或许也是这么过来的,心里顿时就是锯扯般的疼。
“你说,蕴川的身边是不是该有一个人了?”镇国公夫人问身旁的丈夫,“成了家,他就有个归处,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全身心地扑在案子上。”
“……再说了,他这个年纪,也确实该成家了。和他同龄的男儿,孩子都能满街跑了。”
还有一句,镇国公夫人憋在心里,觉得不该明说。
——二十五的年纪还不成婚,该遭姑娘家嫌弃了。万一让人家觉得他身有隐疾,更加无人要,那该如何是好?
一提起这茬,镇国公便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哼,他爱成不成!三年前戏弄全家人的事情,我都还记着呢!”
当时,整个镇国公府为了筹备他的婚事,什么都置办好了。
结果呢,他竟然直接断了音信。
过了大半年,方才回信道,暂无此事。
镇国公夫人连忙抚着他的肩膀,柔声道:“唉,你别气,气急伤身。你没听奚平说吗?他当年啊,是遇到意外,导致什么都不记得了。”
“……蕴川这孩子,看着不着谱,但也绝对不会是拿婚姻大事开玩笑的人。”
说到此处,镇国公夫人又是忍不住地倾吐叹息。
蕴川不比大郎二郎,承受得太多,不止是担着整个镇国公府,还有他大哥二哥的过往。
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蕴川对女子动心。
那封家书的用词分明如常,像是在陈述什么最为普通不过的事情一般,说那家姑娘出身微末,或许无法和镇国公府的门楣相配,甚至还在信中一本正经地权衡利弊,觉得成婚之事,有利于镇国公府藏拙,不会引得圣人猜忌。
然,知子莫若母,她看得出来,那字里行间,皆是情意——
除却巫山不是云。
愿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
回到凌风堂之后,谢言岐先是沐浴,紧接着,便被沉重倦意压着眼皮,睡了过去。
梦里弥漫着浓重黑雾,他漫无目的地前行,终是在一脚踩空的同时,坠入了一片树林。
一辆辘辘驶动的马车和他擦肩而过,惠风撩起车帘,他和一双清凌凌的泪眼,隔着车窗四目相对。
不过刹那之间,马车便疾驰远去。
待到消失之时,他的世界,又被漫无边际的黑雾占据。
……
回忆扯动着心脏,带起剜心般的疼痛。
谢言岐在这阵剧痛中蓦然苏醒过来,坐起,急促地呼吸着。
这时,一张纸条从枕边轻飘飘滑落。
上边写着,承恩侯府。
作者有话说:
对柿子而言,除却巫山不是云=非他不可
应该还有一千字左右就重逢了,但我真的熬不住了,明天早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