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2/2)
“和你分开的时候,我也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可是四叔他实在太好了,我越和他接触就越难以抵抗,我很喜欢和四叔在一起的日子……”余光瞥见身边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顾姣垂眸,“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报复,更不是挑衅。”
“我就是想和你说。”
“我是真的喜欢四叔,没有任何原因。”
“我也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找到你心爱的姑娘。”
“顾姣。”刚才一直闭着眼睛的赵九霄忽然再次回头看她,他凝视顾姣,僵硬的面容就连扯出一个讥嘲的笑都难以做到,可他的声音却能听出他的怨愤,“你真够狠心的。”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狠心呢?”
顾姣沉默。
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赵九霄又看了她一会,忽然说,“我做不到。”
顾姣还想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惊呼,那是弄琴的声音!
她连忙回头。
看到弄琴倒在地上。
“弄琴!”顾姣变了脸,刚要抬脚过去,忽然感到脖子一痛,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失去意识前,她看到赵九霄没有收回去的手和那张陌生冰冷的脸。
……
这一天。
顾姣在广济寺失踪。
同一天,江谦江大将军在宫里参加晚宴的时候因醉酒轻薄贤妃娘娘被打入天牢,陛下当场吐血,至今昏迷不醒,而皇后娘娘也犯了旧疾,宫里一下子就乱了套,以前发生这样的事,还有赵长璟操持,可他这会不在京城,纵使快马加鞭写信也不可能及时赶回来。
最后次辅周东河连同其余几位老尚书统管朝务,以定人心。
朝中对江谦轻薄一事议论纷纷。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事还没个定局,第二天就有人劫了天牢,原本被关在天牢内的江谦不见踪影,这下就算没罪也成有罪了。
这事传到民间,众说纷纭,甚至还有人说东胜卫要谋反。
如果说江谦是大夏的战神,那东胜卫就是大夏的定海神针,现在定海神针要谋反,这让他们怎么不慌乱?何况天子还依旧昏迷不醒。
两天的时间,朝堂、民间一下子就乱了套,即使有几位老臣坐镇也无济于事。
外面顾家和赵家也在秘密搜寻顾姣的身影。
那天顾姣是在广济寺失踪的,而失踪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赵九霄,偏偏这几天赵九霄也不见踪影,因为这个缘故,赵家和顾家也彻底乱了套,他们一面往保定府递信,希望赵长璟看到信后能早些回来,一面为了保全顾姣的清名只能秘而不宣。
可他们不说,城中却还是起了流言。
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说是顾姣失踪好几天了,还有意无意把话题往赵九霄的身上引导。
顾锦气得要拿鞭子去抽外面那些胡说八道的人。
赵家老祖宗急得都晕倒了。
就连萧宛和秦孟殊这两位向来稳重的当家主母也急得嘴上起了泡。
好在更多人的注意力都在“东胜卫谋反”这件事情上,毕竟这事关他们的身家性命。
大捷带来的欢喜还未彻底消散,京城的气氛却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一日早朝之后,周东河在问过贤妃的意思后,打算请西山大营的人先进皇城,免得他日东胜卫真的起了变故,无力反抗。
为什么问贤妃?
因为帝后一个昏迷一个生病,满后宫也就贤妃一个主子还能说得上话。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周东河当即让人拿着旨意去往西山大营。
……
四天了。
这四天,顾姣被赵九霄关在一个宅子里,她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但听附近静悄悄的,想来不会是在城中,刚醒来那天,她还跟赵九霄说话,她希望他能把她送回去。
可四天过去了。
她的声音都哑了,却还是没能离开这座宅子。
这里除了赵九霄之外什么人都没有,她想过逃跑,但根本没用,赵九霄成日守在她的门外,除了给她准备吃食的时候会离开,可即便离开,他也会把门锁上,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
从最开始的希望到现在的绝望,顾姣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她每天就是屈膝抱着腿看着窗外,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也清楚她突然失踪,无论是顾家还是赵家肯定都担心坏了,保不准四叔也已经知道她失踪的消息了,他肯定很着急也肯定很担心。可就算四叔找到她,她还能嫁给他吗?无故失踪这么多天,就算消息没传出去,也会成为他们心中的疙瘩。
就算四叔不介意。
那老祖宗、秦姨呢?她们也能不介意吗?
她好不容易才能和四叔走到这一步,马上就要成亲了。
谁能想到……
顾姣又想掉眼泪了,可这几天她哭了太多次,眼睛哭肿了,眼泪也干了,只能感觉到眼睛酸涩,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听到门开。
顾姣也没动。
最开始的时候,她担心赵九霄对她做什么,还怀着戒备,可这几天,他虽然关着她,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顾姣也已经无所谓他到底要做什么了,反正她已经不能嫁给四叔了。
当然他要真敢对她做什么,她就跟他鱼死网破!
即使当初跟他分开,顾姣都没恨过他,可如今,她是真的恨极了他。
恨到根本连看都不想看,理都不想理。
赵九霄自然能感觉到她的态度,看着背对着他的身影,他脚步顿了顿,沉默一会后走了过去,“吃点东西吧。”
无人回应。
赵九霄把饭菜放到桌子上,看到中午的菜也没人动过,他皱了皱眉,看着顾姣这几天明显消瘦下去的身形,他到底还是开了口,“你不想见四叔了吗?”
刚刚还不想搭理他的顾姣猛地扭头,她沙哑着嗓音,语气却很急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城门口。
穿着西山大营服饰的军队停在城门口。
城门吏上前检查他们手里握着的旨意,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又见领奖腰上挂着的令牌,无误,但——
“王将军怎么没来?”他问领头的将军,见他面容陌生,又皱眉,“我以前去西山大营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你是第几营的?”
那黑甲将军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眉宇之间满是不耐,但看着不远处的城门,还是沉着声回答,“第七营,万闳。王将军这几日头风发作,让我等先来坐镇,他休整好再来。”
王将军的确有头疾。
西山大营也的确有一个万闳万将军。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城门吏心里思索着,但既然东西都在,他也不能因为自己这点猜测不放行,朝人拱了拱手,道了句“抱歉”后和人说,“这几日城中发生的事太多,百姓担惊受怕,我们也只能小心行事。”
他说完正准备让人通行。
偏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膻味。
京城附近都不喜吃羊肉,可这人身上的气味竟比东胜卫那些将士身上的味道还要重,城门吏曾经去过边关,知道那边的人就格外喜食羊肉,甚至还喜欢吃生羊。
“不对!”
他暗叫一声后,一边抽出腰间的佩剑往后倒退,一边冲身后发话,“快关城门!”
那黑甲将军不清楚他突然这是怎么了,但看着紧闭的城门,他眼中戾气横生,知道好好是进不去了,索性就没打算再按照那人的计划行事,“杀进去!”
他低喝一声后,身后将士纷纷抽剑。
就在此时,又有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当着老子的面杀进这座皇城!”
马蹄踏得地面都在颤动了,城门吏循声看去,见领头的将军正是开平卫的顾指挥使,而他身边,一身绯袍的男人竟赫然是那位去保定府公差的赵首辅!
……
夜深了。
贤妃拿着汤药走进帝宫。
众人看她进来纷纷朝她问安。
贤妃朝他们露出一个旧日的温婉笑容,一路走到床边。
元宝看她过来,立刻起身朝她问好。
贤妃脸上还是那个笑容,“公公不必多礼。”她声音温柔,说着看了一眼明黄床幔后面的人,声音轻了一些,“陛下醒来过吗?”
元宝一听这话,脸色灰败地摇了摇头。
贤妃低头自责,“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
“怎么能怪您?”元宝忙道,“要怪也该怪……”他是跟着宗裕的老人,也算是跟着江谦他们一起长大的,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位江将军会是这样的人。
可偏偏那事众目睽睽,谁也抵赖不了。
贤妃适时说了一句,“公公照看了一天也累了,先下去喝口茶休息会吧。”
元宝的确有些渴了,想着既然贤妃在这,便出去喝口茶吃口饭,回头再来照看陛下。“那就辛苦娘娘了。”说着又有些感慨,“您这阵子也辛苦了,又要照看皇后娘娘,又要照看陛下,还得照顾太子殿下。”
“也亏得还有您,要不然这宫里……”
他摇摇头走了出去。
殿中灯火憧憧,并不算明亮,目送他离去的贤妃终于敛了面上的笑容,她神色平淡地坐到了床边的圆凳上,隔着床幔看依旧昏迷不醒的宗裕。
谁也不会想到。
酿成这样结局的会是她,恐怕就连一向算无遗策的赵长璟也不会猜到。
她的脸上扬起肆意的笑。
虽然无声,笑容却扩散得很大,很快就要结束了,没有宗裕,没有谢丹娘,只有她——
她会亲自带着她的儿子坐到那个位置。
至于宗炎。
不过一个废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等他的建州大军解决了东胜卫和宫里这些只知道效忠宗裕的蠢货,她自然会另谋布局解决了他们,到那个时候,天下都是她的!
等这天实在太久了。
沈成碧真想肆意地发出笑声,不过现在还不行,外面还有人。
她收敛面上的笑容,起身想往旁边的香盒里再投一颗香丸,她这阵子每日来做的都是这件事,这个香丸会让宗裕一直昏迷不醒,甚至还能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差。
她这些年深居简出。
别人说她礼佛,实则她是在研究各种无形的香丸。
那日江谦失态也是因为这个东西。
想起江谦。
沈成碧难得晃了下神,她想起那个男人多年以前望向她时无声又温柔的目光,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她便又若无其事站了起来,可就在她打开香盒的时候,那个一直没有动静的龙床里竟然伸出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床幔被人撩起。
宗裕一身寝服,靠在床头,他墨发披在身后,撩起单薄的眼皮闲闲看她,亦或是看她手里的东西,然后扯唇嗤笑,“朕的贤妃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让朕死啊。”
话音刚落。
宫门被人推开,赵长璟和江谦并肩走了进来。
沈成碧看着这三人,像是知道了什么,她手里的香盒盖子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
从傍晚赵九霄说过那句话之后,顾姣就一直在追问,但赵九霄并未再多言,只是让她吃饭。
顾姣想着或许吃完,他就会与她说了,便也不管吃不吃得下,咬牙吃了,可吃完之后,赵九霄却跟从前似的起身离开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不管她怎么追问,就一副不会与她说的模样。
顾姣起初有些生气,也有些着急。
但冷静下来再看这次的事,就能感觉出不对了。
如果赵九霄真的是要破坏她的名声,阻止她跟四叔成亲,那大可对她做什么……可这几日,他每日除了送饭从来不会踏足这间房间,每天都是守在外面,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这不对。
也不合情理。
“九霄哥哥!”
这四天除了最开始,之后她再未这样称呼过他,看着赵九霄驻步,她继续问道:“是不是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把我带到这边,是不是为了保护我?”
“四叔他也知道对吗?”
是了。
以前四叔每次离开都会让曹书跟着她,可这次他提都没提起。
如果最开始只是起疑,那么想清楚这些关键之后,顾姣就觉得自己应该猜对了。“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四叔去哪了?他……”
顾姣还想再问,忽然听到大门发出吱呀一声,有人乘着夜色踏月而来。
明明还隔得很远,明明院子里没有点灯,她根本看不到来人是谁,但在他出现的那一刻,顾姣的心忽然就扑通扑通跳动起来,她几乎是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往外跑了。
赵九霄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拂过。
他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她,想把这阵风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指尖只来得及触碰那片衣角,他就眼睁睁看着她从他的面前跑掉。
“四叔!”
离得近了,顾姣看清来人的脸,她顿时红了眼眶,义无反顾地朝人扑了过去,而来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就像从前每一次拥抱她时一般,伸手把她拥到了自己怀里。
月夜之下。
两个分开的爱人相拥在一起,而赵九霄站在原地,他独自一人站在黑夜中,沉默看了很久,那个眼里永远只有他的人终于彻底不要他了。
……
回去路上。
顾姣从四叔口中知道了一切。
当日宁王的那句话给了四叔警醒,他知道宁王此人绝对不可能说无用的废话,所以从金陵回来后他就一直在调查,最符合宁王标准的就是贤妃沈成碧。
而在他的调查之下,也真的查出了不少东西。
原来贤妃身边的那位侍女就是来自凤阳,早在很多年以前,这两人就已经接触上了。
至于贤妃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这倒是要多亏沈采薇,那日沈采薇找到赵九霄,她以为按照赵九霄对顾姣的执念必定会依照她的意思去做,却不知那晚回去赵九霄就跟赵长璟透露了这件事,再后来,赵长璟明面上去保定府处理公事,实则转道去了开平卫找到了顾云霆,而江谦则将计就计假意中了贤妃的圈套。
“我那日见贤妃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顾姣说这话时,已经是回城路上了,她靠在四叔的怀里,依旧握着他的胳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予她安全感,“她太好了,好到居然没有一个人说她不好。”
“这太不可思议了,就算是菩萨有时候还会被人埋怨几句,她比菩萨还要厉害。”
“可我也没想到她私下居然会谋划这么多事。”
岂止顾姣没想到,要不是真的走到这一步,恐怕他、宗裕、江谦都不会想到那个记忆中活泼灿烂的小姑娘居然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想到刚才在宫里她因为不甘而扭曲的面目,赵长璟还是沉默了。
他不愿多说此事。
而是看着依旧有些不安的顾姣问,“害怕吗?”
顾姣看着他,点了点头,很轻的说了一声,“怕。”她声音还哑着,却没有隐瞒,“最开始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就算见到,恐怕我们也不能在一起了,我那会特别怕,既想见你,又不敢见你。”
看他皱眉。
她却又笑了,她伸手去揉他的眉心,“可后来猜到这事可能是你安排的,忽然又不怕了。”
赵长璟捉住她的手,“不怪我?”
顾姣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心,我不会掩饰,知道的多反而不好。但凡有其他更好的,你都不会让我身处险境,而且我也相信,即使身处险境,你也一定能会护我无忧。”
圈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忽然收紧。
在顾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炙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庞,她被四叔紧紧拥抱在怀里亲吻着。
惊吓之后的亲吻格外能抚平人心。
顾姣从被动化为主动,最后甚至跪在四叔的身上回应这个热吻,等这个滚烫的吻结束,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她被四叔抱在怀里平复自己的呼吸。
晚风拂起侧窗的车帘,顾姣忽然看到那个身影还默默跟在后面。
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最终定格成他此刻的身影。
“在想什么?”赵长璟绕着她的发梢。
“我很开心。”顾姣看着他说,见四叔挑眉,她解释,“他还是以前那个少年郎。”
他没有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变得面目全非。
赵长璟和她一起看向身后,想到那夜一直躲着他的少年忽然找上他,他问他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少年驻步,却没有回头,“我是想过带走她,坏了她的清白让她一辈子不能跟你在一起,可那样我也不可能再得到她了。四叔,我曾在沙漠里看到过一株美丽的花,我希望她能像那朵花一样永远盛开,我不希望她枯萎,更不希望自己会成为那个让她枯萎的刽子手。”
回忆散去。
他看着那个少年的身影,眼中也有温和,“是,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