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2/2)
“四年前,城西罗家曾与郡王争夺朱雀街铺面,郡王用寻衅由头将罗家长子关入京兆府大牢,当天晚上,罗家大郎便在牢里上吊自尽,此案不了了之,铺面收入郡王囊中。”
“三年前,郡王世子看上一个清倌,想逼迫人家做他外室,清倌人不从,郡王世子便也叫她入了狱,两日后,清倌人一头撞死牢中,此案又是不了了之。”
“还有两年前,一年前……这个范余就是郡王养在京兆府的眼线吧,五年间,他手底下替郡王收了多少无辜亡魂?”
韩邕听齐仲把范余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越发虚弱起来,强自镇定:
“你,你少胡说。”
齐仲不管他,继续说道:
“这只是郡王和世子所作所为的冰山一角,因年代久远,很多事还在调查。”
“再说回郡主,两年前在武元候府老夫人寿宴中,因与人发生口角,将一名七品小官家的女儿推落水中,那女儿呛水时间过长,回去后形同痴傻,没几日便在街上被疾驰马车撞死。”
“不查不知道,你韩家竟身负累累血案,罄竹难书。”
韩邕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齐仲为什么会用拐卖这种荒唐的罪名把无双拘入牢中了。
而是以此为诱饵,诱使韩邕咬钩上当,让他觉得齐仲脑子糊涂,以为抓住了齐仲的把柄,然后屁颠屁颠的入宫告状。
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主动告到御前,他就是要在御前把韩家做的事情披露,杀他个措手不及。
韩邕的膝盖终于软了,扑通一声跪下,但他理智尚存,深谙不承认就还有机会的道理:
“臣冤枉啊陛下,这些不过是齐仲的一面之词,他大权在握,还不是想诬陷谁就诬陷谁,请陛下明鉴啊。”
齐仲不理他的喊冤,继续说:
“臣上面说的几桩案件的供词和证据今日凌晨已提至陛下龙案上,陛下只要一看便知郡王是否冤枉。”
顺宁帝点了点头:“朕都看了。爱卿所告非虚。郡王可还有话说?”
“……”
韩邕机械式的看向顺宁帝,回想刚才顺宁帝一而再再而三的问他无双是否有罪,其实并不是跟他确认决心,而是在他入宫前就已经收到齐仲呈上的证据了。
因为看了证据,所以想给韩邕一个自首的机会。
可那时候韩邕只顾着替无双洗脱拐卖的罪,根本没反应过来啊。
不过就算他反应过来,他也没法精准的说出齐仲调查的哪几桩案件,万一说多了,说岔了,岂不是更坐实他这些年为非作歹吗?
韩邕现在相当后悔招惹齐仲这个老狐狸。
就说一个从布衣爬上丞相位置的人,时间再紧也不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啊。
可要他就这么认罪,那也不可能。
韩邕头脑转速飞快,很快就想到一个突破口,指着齐仲说:
“陛下,这些事都是齐仲在报复我。他,他,他因为无双想害他女儿,他怀恨在心,所以才处心积虑想要用一些陈年旧案压制我,陛下您不妨问问他,究竟是何原因想对付我韩家,他是有私心的。”
说完这些,韩邕又喋喋不休的把韩无双和齐甄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着重强调:
“无双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她回去我已经严厉的骂过她了,可说起来,这件事最终她也没成功啊,她有什么错?不仅没错,反倒她自己被齐家算计了,给人五花大绑扔到了国公府门前,这事儿我还没找齐家算账,他齐家倒来对付我了,陛下得替我做主。”
齐仲冷哼:
“韩无双想害人,被我家察觉掉包,要是没有掉包,那被扔到国公府门前的就是我家女儿,郡王一口一个郡主无错,使我总算明白,郡主那狠辣无情,草菅人命的性子是从何而来了。”
韩邕语塞,两手一摊,装起了可怜:
“不管你说什么,总之你女儿没事,我女儿有事,是不是事实?”
齐仲懒得再和他废话,对顺宁帝拱手回禀:
“陛下,此事正是臣要告韩家的新案。无双郡主让郡王府门房小六传话给地痞胡成,让他与福成庵勾结,在我女儿路过惊鸟巷时,以迷香惑人,将我女儿绑架至福成庵,后因我家幺女齐毓带人搜寻到绑架地点,将人换回才免去遇难,胡成的证词也呈送在陛下龙案之上。”
韩邕急得冷汗直流,他真是想不通,齐仲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就把这么多事情都调查出来,并整理出证词证据呈送御案。
要不是主观认定这么短的时间齐仲做不出精妙的局,韩邕也不会孤注一掷进宫,齐仲这办事速度也太可怕了。
如今好了,他的女儿斗不过齐仲的女儿,他又斗不过齐仲,眼看就要被他拿捏。
韩邕突然捂住胸口,摊倒在地,打算故技重施,以病躲罪。
谁知顺宁帝仿佛早就料到,对刘盛看去一眼,刘盛便会意出殿把早就等候在外的太医唤进殿中。
韩邕有点绝望,怎么这些聪明人玩儿起套路来这么周密,连他可能会做出的反应都考虑得清清楚楚,这还让他怎么装病?
太医给装病的韩邕诊治,当然诊治不出什么,但韩邕倔强的倒地不起,打算耍一耍无赖,可惜他选错了地方,顺宁帝一声冷哼,带着无上的威严之气。
韩邕不情不愿的跪坐起身,把金牌往心口一捧,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
“齐相所告之事,我都认下了,可无双是陛下看着长大的,她只是一朝行差踏错,说起来都是因为感情,年轻人,谁没为感情冲动过,还请陛下念在她是初犯,原谅她这回,要赔礼要道歉,齐家说了算,让我们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总成了吧。只求陛下别让无双在京兆府大牢受罪了,我韩家先祖在天之灵,定会感激陛下宽宏大量的。”
玩不过齐仲,人家人证物证全都找齐,推脱罪名是不成了,既然推脱不了,那就只能承认。
反正韩家有这块免死金牌,只要不是通敌卖国的大罪,其他都是小事,谁敢动他们?
顺宁帝没有说话,事实上这些年,韩邕的这些说辞他都已经快听出老茧了。
现在就看有没有一个够强悍坚定的人跟韩邕耗到底了。
过往韩邕得罪的人,虽然也各有各的厉害,只是他们都缺一股子坚持到底的劲儿,有的是瞻前顾后,有的是压根儿没这能量。
顺宁帝把目光看向齐仲,心头忍不住的雀跃,因为他知道,韩邕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韩家的列祖列宗要是知道后世子孙打着他们的名号草菅人命,坏事做尽,只怕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你。”
齐仲声音平静的说。
韩邕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情绪激动的指着齐仲说:
“姓齐的,你说什么?我韩家先祖乃开国上将,开疆拓土,舍身为国,是有大功德,连先帝都给予无上荣宠,颁下此金牌庇佑后人,难道你对我韩家先祖的功绩有质疑?先帝的旨意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顺宁帝心道:来了来了。
从前也是这般,只要有人跟韩邕叫板,他第一时间就要把一顶质疑先祖功绩和先帝旨意的帽子扣下来,堵得人没口开。
这确实不怎么好开口,因为谁也不敢真的顶着这个抄家灭祖的罪名和他硬刚,没人豁出去硬刚,顺宁帝就是想做点什么也不成,因为他也不敢硬刚先帝旨意啊。
顺宁帝把微弱的希望寄托于齐仲身上,要是连齐仲都退了,那今后他韩家只怕气焰要更嚣张了。
齐仲沉默片刻后身动,掀袍下跪,对顺宁帝磕了个头后,毅然决然的说:
“陛下,臣对韩家先祖与先帝旨意绝不敢质疑,韩家先祖开疆拓土,为国守边疆,值得任何人敬佩,这也是先帝给韩家赐下免死金牌的意义,臣都明白。”
听到这里,韩邕再次为自己祭出这面永不落败的金牌沾沾自喜,暗道这齐仲还是天真,他不会真的以为,陛下会因为几个平民百姓而处置他吧?
过往有多少人想用这些微不足道的案件搬到韩家,他们哪个成功了?最后还不都被他手中这块免死金牌压得死死的?
顺宁帝拧眉看着齐仲,心中却在咆哮,齐仲啊齐仲,不会连你也要退吧?拿出你一品宰相的霸气来啊。
齐仲仿佛听到了顺宁帝的心声,顿时话锋一转:
“但韩家后人草菅人命,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多少亡魂丧于他手而不得伸冤,忠义从来不是掩盖恶行的借口,臣相信若韩家先祖还在世,都不必旁人动手,他们自己就会把这种胡作非为的子孙除籍打死。”
“可惜韩家先祖已魂归天外,管不得这些倒行逆施的畜生。但臣身为一国之相,若不能以身正法,便是失职。臣今日,便用当朝一品的乌纱帽和这颗项上人头,换陛下为民做主,澄清宇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