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4/4)
夜深时宏煜方才从签押房回到内宅,两人终于有独处的空闲,他拿了盏灯,一边照看她脑门的伤,一边接话:“验房里还躺着两具尸体呢,一个月内死了四个妇人,皆因离婚诉求被男方虐杀,往后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意儿眉尖紧锁,默然许久,说:“你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
宏煜轻轻“嗯”了声:“什么?”
“我最怕君上后悔,推翻此律。”
宏煜闻言略顿住,随后笑说:“不会的,他又不是一般的皇帝,此次推行新律,也是扛住了多方的压力,断不会朝令夕改,你放心。”
意儿叹气,忽又想到什么,忙问:“对了,勘验之事,文皓做得可还称职?”
文皓乃随学仵作,半年前被招进衙门,跟着她学习验尸。
宏煜道:“细致严谨,并无差错。”
意儿闻言笑起来,眉间终于舒展:“那是,我教出来的人,自然可靠。”
瞧她那得意的劲儿,宏煜抬起手,作势要戳那额头的伤:“怎么没疼死你呢?”
意儿眯起双眼缩着肩膀:“别……”
然而他的手只是从她鬓边探入,拨开几缕发丝:“还是半湿的。”
她便歪下脑袋,将自己的脸搁在他掌心,轻轻地蹭。
宏煜在昏黄的灯光里看着她,沉默着,看了许久。然后他缩回手,极自然地去拿茶盅,也不渴,只是拿在手里玩儿,盖子拎起又搁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他若无其事地开口:“吏部的调令到了,还未恭喜你,晋升宛州庄宁县知县。”
意儿愣住,脸上温存之意逐渐散去,眼帘低垂,神色淡淡的,并不言语。
“等新官到任,交接完,我也要赴京去了。”宏煜笑了笑,仿佛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
毕竟早已经历过最激烈的争吵,谁也不肯为对方辞官卸任,大家都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于是当分别到来时,疏离也变成了理所当然。
意儿看着地上模糊的影子,忽然想起两年前初到平奚县,无意间撞见宏煜打发秦丝的那日,他也是这样冷淡。
“我不会等你。”
这时听见他的话,意儿点点头,“嗯”一声:“知道。”
过了半晌,没什么动静,她抬眸望去,不料撞进了宏煜的视线里,下一刻他收回目光:“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
他说完,起身离开屋子,走到廊下,接过丫鬟递上的灯笼,乘清冷月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