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2/2)
起初开口的姑娘打趣道:“秦家姑娘近日染了风寒,卧榻在床,谢小将军自然紧张地守在未婚妻身边,哪还有心情来参加冬猎。”
听她们提起谢小将军,萧箜仪脑海中想的却是谢家如日中天的权势。
祖辈好几代人忠肝义胆,以身报国,积累下了赫赫战功,才有了今日像这般在诸多勋贵世家中超然的地位。
萧明睿和萧明朗想夺位,怕是都得想方设法拉拢谢家。可谢家不管倒向哪一边,势必都会引起另一方的不满,根本没有两全之法。
在这么多世家小姐中,另有一人吸引了萧箜仪的注意。
看她华贵明灿的衣着打扮,还有身旁围着巴结的许多人,应是出身不低。只是少女神情倦懒,从头到尾都垂着眸,看向泥炉边的蚂蚁,偶尔才不太情愿地搭句话。
好似在她眼里,听其他人说这些话题,还没有观察蚂蚁挪窝有意思。
萧箜仪跟人议话的功夫,好奇地多问了句:“那是哪家的姑娘?”
“好像是盛家的嫡女,琴艺最为出众,还得过太后的亲自嘉奖呢。”
萧箜仪不由得勾了勾唇。
若她不是公主,还是曾经那个水部郎中的女儿,定然会愿意跟盛家娘子做朋友。
因为她也觉着,翻来覆去地听一些嫁娶的话,还真不如看蚂蚁。
只是如今身份使然,注定了她无法随心所欲。
收拾好心情,萧箜仪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和淡笑,继续应付旁人或好奇或敬畏的目光和话语。
山里天黑得早,不过进山狩猎的人还没回来,皇后这边也就没散,众人一起用了膳,仍旧聚在一起说笑。
晴溪忽然走了进来,附在萧箜仪耳边说了句话:“公主,七殿下受伤了。”
萧箜仪微微瞪大了眼眸,很快便压下心底的震惊,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
走出大帐,来到没人的地方,她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刚才瞧见陈太医急匆匆地从帐子前面走过去,便多嘴问了两句,这才知道七殿下身受重伤,被抬了回来。”
萧箜仪蹙眉,“陈太医亲自过去替他疗伤?”
“正是。不只是陈太医,还有其他几位太医也一并过去了,”晴溪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陈太医还说,这是圣上的旨意。”
萧明珩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受伤便受伤了,随便派个太医过去看一看便是,圣上怎会如此兴师动众,连陈文瑜都被派了过去?就算萧明睿受伤,都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而且其他人都还没回来,怎么只有萧明珩回来了?还是身受重伤回来的。
他武功那么强,就算不擅骑射,也不至于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才对。
萧箜仪看向黑雾中的山林,直觉那里定然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只是她并未跟着进山,暂时也想不到会发生什么。
思忖片刻,萧箜仪很快便有了决断,“我去看看他。”
来到萧明珩的帐子前,门帘前面的积雪都被人踩踏得乱七八糟,神色焦急的太医进进出出,药童端着一盆盆血水往外倒。
还未走近,萧箜仪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忍不住抬手掩唇。
“公主,不然我们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再来探望。”
萧箜仪摇了摇头,“不,就在这里等。”
她怕再过一会儿,等萧明睿他们回来,她就没办法见萧明珩了。
所以一定要赶在其他人回来之前,见萧明珩一面。
太医们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帐子附近总算安静了下来,最后其他人都先行离开,只留下了陈文瑜守在外面。
正合了萧箜仪的心意。
她扶着婢女的手,莲步轻移走上前,美眸噙着担忧,“陈太医,听闻七皇弟出事,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可否容我进去看看?”
“这……”陈文瑜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帐帘,犹豫了下,“七殿下需要静养,公主记得尽快出来。”
萧箜仪善解人意地道:“太医放心,我不会耽搁太久的。”
之后,晴溪留在外面,萧箜仪顺利地走进了大帐中。
跟落月殿一样,空荡荡的帐子同样没有太多摆设,只有最中间那张床还算像样,寒酸得一点也不像是皇子的住处。
少年平躺在床上,脸色煞白,连唇瓣都几乎没有血色,胸腔起伏很微弱。
听见轻灵悦耳的铃铛声靠近,萧明珩强撑着,缓缓睁开沉重的眼,望了过来。
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哑痛难当,连个最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想说的话语被迫压在心底,萧明珩只能静默地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地。
萧箜仪像是被他身上浸透了血的血衣吓住,眸中浮现出浓浓的担忧和心疼。
萧明珩胸口缠了厚厚的一圈纱布,血迹还在隐隐地往外渗。不只是胸口,就连腿上,额头也都有伤,浑身上下都缠得严严实实。
萧箜仪不敢碰他的身体,小心地伏在床边,“七哥哥,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疼不疼啊?”说话间,晶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萧明珩很艰难地,无声地动了动唇瓣。
萧箜仪隔着泪水努力分辨,才分辨出他说的是两个字:“没事。”
萧箜仪擦了擦泪,声音哽咽地鼓励道:“七哥哥,你不要担心,有陈太医在,他一定会治好你的,你很快就会好了。别害怕。”
她哭得眼睛泛红,像只柔弱无助的小兔子,明明害怕得不行,却又极力忍住,还要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不想让他担心。
萧明珩深深望着她,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他的眼神也渐渐开始涣散。
一个人受伤痛苦的时候,恰恰是心防最薄弱的时候。
萧箜仪深知这一点,所以她轻轻捧住了他冰凉的脸颊,凑近他耳边低喃道:“珩哥哥,上次我不是故意把你拒之门外的。是因为三皇兄威胁我,不让我与你接触,所以我才一直不敢见你。”
“前些日子你被三皇兄陷害的事,我都知道,可我只能待在后宫,哪里也去不了,我帮不上你的忙。我心里很自责,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寝食难安,知道你没事才放心。”
萧明珩手指动了动,抵御着身体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想要沉睡的本能,他用自己最后的一丝意识,努力想要看清她,想要听清她说的话。
只是眼皮越来越沉,近在咫尺的人影也变得朦朦胧胧。
他快要抓不住她了。
庆幸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刻,她柔软羞怯的声音,还是钻进了他的脑海。
“还有昨天,三皇兄那样对我……其实我心里并不喜欢,因为我,我只想跟你那样。珩哥哥,你以后还会保护我吗?”
这个问题萧明珩永远不需要考虑,便可以立刻做出回答。
只是他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太过疲惫,伤痛也太过剧烈,他说不出话。
萧箜仪以为自己等不到他的回答了,她也没强求萧明珩在这时候给自己回应。
只要他听见她刚才的话,看见她做的戏就够了。
可就在这时候,萧箜仪忽然察觉放在他唇边的指侧,传来湿润润的触感。
她眼睫轻颤,心尖微微发麻。
低头看去,却只看到他微启的唇,和终于沉沉阖上的双眸。
像是就算拼尽全力,也一定要告诉她答案——他会永远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