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2)
清点完嫁妆单子,姜莹要做的便只剩下一件事——绣盖头。
盛安朝有关于绣盖头的习俗,成亲前新妇亲手绣盖头,把自己的感情和对未来的期盼都倾注进去,便能心愿得偿,与夫君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直至白头。
原本姜莹只想随意绣一顶盖头应付了事,只要不太丑,看得过去就行。
可现在,她改主意了,想用自己全部的认真去绣这顶盖头。
幸好最近一直在练习绣花,她的绣工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只要再比平时多认真些,便能将大红的金线牡丹花绣得有模有样了。
沈右安不想委屈了姜莹,婚事从一开始便打算大肆操办,请帖早已广发出去,几乎全京城的权贵人家都知道,那个清冷正直,不近女色的大理寺少卿居然要娶亲了。
只是女方是谁,却几乎没人认识,没人听说过京城有这么一户勋贵人家。于是一时间,四方都在打听,姜莹到底是何方人物。
唯一知道内情的,只有曾经的威远国公府一家。
裴策日日守在沈府外面,却始终见不到姜莹的面,他过得浑噩,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这天他吃醉了酒,坐在酒楼大门口,抱起酒坛子一股脑往嘴里灌,酒水打湿了衣衫也浑不在意。
凑巧有食客从他身边走过,议论起沈右安的婚事。
“沈大人娶的是哪家的千金?怎么到现在都没人知道?”
“谁知道呢,有传言说她是沈大人的青梅竹马,从永安县带过来的。”
“怪不得沈大人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原来早已心有所属啊。”
裴策听见这些话立时火从心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坛子用力砸向墙角。
酒坛四分五裂,酒液四溅,发出的声响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裴策早已醉得神志不清,站都站不稳,指着这些人醉醺醺地道:“什么青梅竹马?莹儿是我的妾,被沈右安那个小人抢走,我跟他不共戴天!我跟沈右安没完!”
这些食客也是朝中官员,所以才认得沈右安。
他们常在勋贵中间行走,有人眼尖地认出了裴策,“诶,这不是威远国……裴家的二公子吗?”
想看国公府笑话的人多得是,当下便有许多人围过来看热闹,对着裴策指指点点。
裴策对这些议论或嘲笑充耳不闻,只顾发酒疯,“莹儿是我从永安县带过来的!她是我的女人!若不是沈右安卑鄙无耻,横刀夺爱,莹儿早就该嫁给我!”
“莹儿是我的!她才不想嫁给沈右安,沈右安你这个无耻小人,你会遭报应的!”
眼见他越说越过分,有想巴结沈右安的人,便上前去拉裴策。
熟料越阻拦,裴策说得越是起劲。
他们几人无法,只能强行捂住他的嘴,把他给带到一边。
裴策如今可不是国公府公子了,只不过是个没落的贵公子哥,跟如日中天的沈大人比起来,哪个更惹不起,所有人都清楚得很。
“都别看热闹了,走吧走吧。”
“一个酒鬼的胡言乱语有什么好听的?都是瞎编的。”
裴策虽然被人制住带了下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开来,但这件事还是以很快的速度传开了。
若不是确有其事,裴二公子怎会如此言之凿凿?
当初裴二为了找一个宠妾,闹得满城风雨,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据他曾经的狐朋狗友说,他那个宝贝的妾室,就是他去江南游学的时候带回来的。
永安县不正好在江南?
这下,流言便彻底炸了锅。
沈右安去大理寺上值,听闻手下来报,说已经找到了当年卢治远教过的姜姓学生,那人名叫姜霄。他曾在案发第二日清晨去过卢家府上,从灶台里救走了卢治远的女儿卢妙莹,带在自己身边当亲生女儿抚养,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为其改名为姜莹。
只是后来他弟弟沉迷dǔ • bó,看姜莹小小年纪便生得貌美,动了歪心思,趁姜霄不在家,把姜莹抱给了经常走动的人牙子,不知道卖到了什么地方,姜霄遍寻州府也没能找到她。
姜霄到现在都未曾娶妻,一生无子,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姜莹的下落。
被沈右安的人找到以后,他当即便说要来京城见姜莹一面,目前还在急忙赶来的路上。
听完手底下人的回禀,沈右安眸光晦涩,一颗心像是被大掌猛然攥住,带起一阵酸涩的钝痛。
沉默半晌,他才低低地叹了句:“造化弄人。”
皎皎的父母都是通明达理之人,她身为家里的独女,本应金尊玉贵,千娇万宠地长大,谁知家里却突遭变故。
后来她跟在姜霄身边,也能得到很好的教导,安然度过一生,却又出了那样的意外。
幸而如今一切都已经查明,皎皎回到了他身边,她的养父也在赶来的路上。
沈右安会用余下的一生,好好补偿这世道对她的亏欠。
“下去吧。”屏退手下,沈右安在房间里待了许久才出来。
晚上,沈右安回到府中,见姜莹纤细窈窕的身影坐在贵妃榻上,微微低头,爱不释手地拿着红盖头瞧,清亮的眸中是藏不住的憧憬和欢喜。
他含笑走上前,在姜莹身旁坐下,轻轻揽着她的肩,“绣好了?”
姜莹正在出神,这时才发现他回来,连忙羞赧地把盖头藏在身后,红着脸嗫嚅道:“清澄哥哥,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以为他回来还要一会儿呢,所以就忍不住拿着盖头多看了一会儿。
“今日事情少,我便回来得早些。藏什么?让我瞧瞧。”沈右安还没有机会看见她绣的盖头。
姜莹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绣,总是在他回来之前便已经收起了绣针和绣线。
闻言,姜莹眼眸水亮,脸颊更是彻底红透了,不用看也知道温度定然发烫。
她慌慌张张地起身,亲了亲沈右安的唇,然后便揣着盖头匆忙地躲进了内室。
沈右安只当她害羞不好意思,并未多想。
而在进入内室之后,姜莹扑通扑通的心跳减缓,眼眸也黯淡下来。
她今日去了趟成衣铺,跟掌柜说话的时候,凑巧听见外面有几个挑衣裳的贵女闲聊,说的正是她和沈右安的婚事。
“你们听说了吗?沈大人那位未过门的妻子,本是裴二公子的妾室,沈大人看上她以后,直接把人抢了过去。”
“真的假的?不是说那女子是沈大人的青梅竹马?”
“什么青梅竹马,那日裴二公子在飞仙楼外面吃醉了酒,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俗话说空穴不来风,我看这事八成是真的。”
“没想到一向清正廉明的沈大人,居然会被美色所惑,做出这样荒唐无状的事。”
……
后面的话姜莹便没再听了,她当时脑子里嗡嗡作响,连怎么回的府都记不得了。
沈右安忙于公事,又性子清冷,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这件事他应该还不知道。
姜莹一时间心绪复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沈右安的名声,让他的品行遭人非议。
接下来的几天,姜莹一直在为这件事烦恼,连饭都吃不下了。
沈右安发现了她的异样,姜莹却只是推脱天气寒凉,身子惫懒提不起劲,随意搪塞过去。
又过了几日,他们的婚期渐近,外面的流言甚嚣尘上。
姜莹听见那些人用不堪入耳的话形容沈右安,当时便被气得红了眼眶,比自己被人骂还要难受。
思来想去,她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姜莹坐在书案前,磨了半天墨,提起笔又犹豫了好半天,迟迟不能下笔。
她依依不舍地看向自己绣了好些天的红盖头,指尖轻抚上去,细细地摩挲上面的金线飞凤纹。回想起绣盖头时倾注进去的恋慕,姜莹深深吸了口气,抿出一个浅浅的笑,终于有了勇气动笔。
她在信中写,不想因为她当年犯的错而连累沈右安,也不想他被人用恶毒的话语揣测议论。所以她决定去外面住一阵子,避避风头,等流言过去了再回来沈府。
在信的最后,姜莹写下:清澄哥哥,回来以后,我不想办婚事了,我们像从前一样,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
本以为写下这些话时心里会很难过,可实际上并没有,姜莹内心很平静。
因为她知道他们心意相通,两情相悦,不是一定要有名分才能觉得安定。
只是……不能如愿嫁给心上人,多多少少会觉得遗憾。
来不及等墨迹干透,姜莹便用端砚压住宣纸,背上提前收拾好的包袱,起身离开。
窗边玉兰树素装淡裹,亭亭玉放,洁白皎洁的叶片从镂空的雕花窗格间飘了进来,飘落在平整的宣纸上。
另一边,沈右安处理公务时,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他揉了揉眉心,还是静不下来,便丢开了竹简,喊长随万福进来。
万福进屋给他添了盏茶,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大人,最近盛京城都在传您和夫人的事……”
听完他的话,沈右安一下联想起姜莹这几天的异样,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经常望着盖头发呆。
他立刻吩咐了几句,让万福留下来善后,便匆匆离开了大理寺。
马蹄踏踏,回到沈府门前,沈右安利落地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丢给门房,一刻不停地疾步进了府门。
刚来到正堂门口,就见从掩映的竹林花枝后走出一道娉婷身影,身穿俏丽的鹅黄色袄裙,云髻斜绾,身上还背着个小包袱。
沈右安悬了一路的心稍稍回落,缓了缓呼吸,迈步朝她走去。
姜莹还在想沈右安看到那封信会是什么反应,想得入神,没注意前面挡了个人,直直地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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