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2/2)
南方是个很好的地方,有大雁,还有一池的睡莲。
如若不是因为很多年前欠下的旧债还没还清,或许苏檀此时已回了南边,种些药草,把四季的花打理得很好。
她倚在门口,眯眼望向如琉璃般澄净的天空,还有缭绕的薄雾。突然有些怀念大尧的冬日,冬日里遍地生长的忍冬花。
留给苏檀怀念的时间很短暂。因为前不久,她已经找到了债主,或许她可以想办法还清。
只不过需要时间。她需要很多的时间,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苏檀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或许还需要从长计议,才能想办法混入守备森严的燕王府。
这样的想法仅仅持续了片刻。
因为下一刻,马车踏破遍地霜华,疾驰而来。
烈马嘶鸣声渐起。亦如几天前的夜晚,那群蛮横不讲理、闯进藏锦巷的不速之客。
苏檀看着从马车跳下来的几十名侍卫,他们身披银甲,想来也该是骁勇善战的将士。
只是在这些士兵手里,都不约而同地抱着一盆绿油油的薄荷。有的开了几朵浅白色的小花,有的被雨水淋焉了,连花都不愿意开。
看来这些薄荷的主人,大抵不清楚该怎么养花。
思及此处,苏檀心中已经猜到了人选。
她拿着扫帚,望向那群士兵,淡淡地问:“不知阁下从何而来?”
“苏姑娘,我们从燕王府来。”
那群披银甲的士兵笑得爽朗,似乎并不觉得堂堂七尺男儿,抱着一盆绿植突兀地出现在她的店门口,究竟有多冒犯。
毕竟更冒犯的事情他们都干过——当街抢亲,抢的还是皇子的亲,实在是刺激。
听完士兵的话,苏檀沉默良久。
因为已经有很多年,无人唤她一声“苏姑娘”了。
她看着那些精力过于旺盛的卫兵,再想想燕王府里那个废了双腿的王爷。
想了许久,她也很难想象出一个不近人情的杀神,怎么会在手底下带出一群朝气蓬勃的兵。
朝气蓬勃也就算了。那些卫兵还不由分说地将几十盆薄荷堆在她的药铺门口,叫嚷着:“苏姑娘,这些花草是王爷特意送给您的,我们就给您放这儿了。”
苏檀说不出什么话,因为她根本就没想接受萧瑾送的薄荷草。
但碍于她还想混入燕王府,所以也没理由拒绝。可无论接受还是拒绝,都显得很可疑。
毕竟萧瑾莫名其妙送给她几十盆薄荷,本身就很可疑。
也就在苏檀无话可说之时,最可疑的事情出现了。
冰天雪地里,一名穿黑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下了马车。
他的相貌十分普通,只是当他堆起笑时,脸上的皮肤会叠出许多褶子。
这名中年男子的额头上肿了一小块乌青,看样子似乎是不小心磕绊出的。
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还走上前,谦逊地对她行了一礼:“苏大夫,敝人是燕王府的管事,燕王殿下托敝人前来传个口信,还望您能听一听。”
苏檀客气地说:“您请讲。”
中年男子走近几步,模样很是神秘,低声对苏檀说:“那个,王爷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您……”
“请我?”
“请您帮忙验个尸。”
“可我是大夫,不是仵作。”
中年男子笑了笑:“王爷说他知道,但他还是要找您,因为大理寺验不出什么。”
苏檀摇摇头:“既然大理寺都验不出什么,那草民又能验出什么呢。”
“可王爷说,他相信您一定能验出什么。”
苏檀面无表情地说:“燕王殿下相信草民能验尸?所以这就是殿下宁愿找一个药铺老板来验尸,也不愿去请一名仵作的理由吗?”
中年男子想了想,而后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苏大夫,其实王爷可能不是相信您,而是相信他自己。”
苏檀定定地看着额头上有包的中年男子,她发现燕王府上下都病得不轻。
……
正是阳光明媚的日子,燕王府主院却十分空荡。
因为燕王今儿个颇有雅兴,从府外接了一名女子回来。据说那位女子还是个郎中,模样生得颇为清丽脱俗。
侍女们瞧见苏檀着一袭青衣,缓步下了马车,觉得王爷的口味真是越发琢磨不透了。
待到苏檀进了主院,她们才敢小声议论:“王妃娘娘已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了,为何王爷还要将那位姑娘接回府呢。”
“哎呀,你懂什么,家里的明珠就算再亮,久了也就不稀罕了。只要是男子,就总会纳妾的。”
此时被侍女们谈论的纳妾之人,正坐在轮椅上,优哉游哉地喝着一杯忍冬花泡制的茶。
茶香扑鼻,萧瑾一边看着苏檀解剖尸体,一边将案上的另一盏茶递给了楚韶。
楚韶笑盈盈地接过:“多谢王爷。”
“不必。”
萧瑾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看着辛苦工作的苏檀,突然想起自己那些年当社畜的日子,心中蓦地升出了一股怜悯之情。
案上分明只有一壶两杯,她却故作友善,淡淡对苏檀说:“苏大夫,累了的话,便喝杯茶歇一歇吧。”
苏檀手持银质刀具,手上的血都还没擦干净,便转过头寒声问:“燕王殿下,草民很想知道,您为什么非要用忍冬花泡茶呢?”
对于苏檀来说,忍冬花既是故国之花,也是她心中隐秘的伤疤。她眯了眯眼,甚至开始怀疑,萧瑾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却不想萧瑾心里才纳闷,用金银花泡茶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怎么,金银花上辈子造了孽,得罪女二了?
萧瑾内心已经开始阴阳怪气了,面上却仍然保持着微笑。
她丝毫不在意室内的尸气,以及苏檀满腔的怨气。反倒盯着对方,慢条斯理地问:“还能为什么?这茶清热解毒,此时不泡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