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俗世戏(3/4)
“或许我就是你前世那位有缘人吧。”意识到失态,我回头冲他笑了笑,答非所问道。
“不知姑娘芳名?”他问。
我道:“素绾。”
“这倒像一条鱼的名字,”沧弈笑道,“白则素,红则绾,这又红又白的,可不就是一尾养在水里的锦鲤。”
他又说:“长发绾君心,既如此,我便叫你阿绾吧?你也不用一口一个王爷殿下,直呼我沧弈即可。”
是啊,白则素,红则绾,这是他给我起的名字。
长发绾君心,这是我成人后学会的第一句诗。
他不记得我,他一定是不记得我了。这样反而更好,不如就从头开始吧,让沧弈喜欢上一个凡间的女子。我希望他喜新厌旧,我想,我一定会由心而发地祝福他,我会在他与那女子成亲时奉上大片的虞美人,然后为他们祈求长长久久,共赴白头。
“殿下,你看前面多热闹!”小厮指着不远处的一桩茶楼。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只见一大群男男女女站在茶楼前观望,再走近才看清,原来是一帖告示,上面明明白白写着:
以棋会友,顶楼设雅室一间,诚邀各路英才对弈。可胜一场者,赏金百两;胜两场者,赏银十两;胜三场者,余愿亲手沏茶,共与阁下坐而论道。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瑶歌好像怀疑自己看错了,“赢一局赏百金,赢两局赏十两银,赢三局才给一杯茶?他是不是写反了?”
“这个设局的,现在应该已经赔得倾家荡产了吧?”小厮自言自语。
旁边有看客摆摆手,道:“小哥你这话说得忒轻松了,我在这儿看了一上午,还没有一个能拿百金出来的人呢!”
沧弈闻言,笑道:“有趣,实在是有趣。”
他又说:“阿绾,可愿与我上楼看个热闹?”
我一口答应下来:“走吧,正巧我也想看看,这位设局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沧弈上前两步,抬手撕了那告示,转身看着茶楼门口的褐衣小童:“带我去见你家主人,还有,门口这些看热闹的一并哄散了吧。”
“为何哄散?”小童面带疑惑,“莫非您觉得能胜过我家公子?”
沧弈便不再说话,看他这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天界里洒脱放肆的沧弈仙君。
茶楼不大,却胜在布置得清幽雅致,我随那小童上了二楼,又转进天字一号房,复行近十步,这才看到一扇画着翠竹怪石的屏风。屏风一侧则燃着熏香,散发出淡淡的兰花气味。
“这人怎么故弄玄虚。”我啧啧嘴,“这样大的来头,莫不是皇亲国戚?”
沧弈摇摇头示意我住口,而后朗声问道:“公子若不露面,如何比试棋艺?”
屏风后传出一个清澈干净的男声:“你尽管对弈便是,自有小童为我传话。”
“你们两人对弈,我实在显得多余。”我道,“不如这样吧,不必劳烦小童传话,就由我顶替他,如何?”
“姑娘愿意代劳,自然不胜欢喜。”屏风后的人又道。
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摆好棋盘,由我代为落子。说实话,我并不精通博弈,只是能看懂些许罢了,但我清楚地感觉到,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屏风后那人落子已经越来越慢。
“双关似铁壁,公子,你输了。”沧弈将黑子放置在天元处,微微一笑。
屏风后的公子处变不惊:“可愿再博一局?”
沧弈自顾自收了黑子:“自然。”
这次还未到一炷香的工夫,沧弈便朗声道:“黑九四沾,十面埋伏,公子又输了。”
我看得眼都直了,心道这沧弈竟然这么厉害,果真是深藏不露。
“三局已两胜,我本应心服口服。”屏风后的公子道,“可是世上无常事,背水一战,难保不会赢。”
“公子所言极是,兵家输赢,还要最后见分晓。”沧弈似笑非笑,“那便再来一局。”
“那便再来一局。”屏风后的公子哈哈大笑。
这一局便不似之前那么简单了,屏风后那位公子落子飞速,几乎不给沧弈思考的时间,这一局从午后直至黄昏,终于,我见沧弈伸手拂去棋子,淡淡道:“提子开花三十目,此为迷仙阵法,我输了。”
我吁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这一局输了,前两局便都不作数,兵家输赢,果真是最后一局才定。
“千金易得,知音难求,由我亲自为两位奉茶。”那人道。
小童便上前两步,推去那扇屏风,屏风后仍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我影影绰绰见那人一身素衣,仿佛谪仙似的。他站起身,伸手拂开雾一样的帘子,此时我才看清,这哪里是别人,分明是我心心念念寻找的恩公,桦音!
“恩公!”我惊呼出声。
桦音略一皱眉:“这位姑娘认得我?”
“我是素绾,我是你离香池的锦……”说到这儿,我慌忙捂住嘴。完了,他现在是凡人,怎么可能记得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我见姑娘眼熟得很,”他笑了,复又抬头看到沧弈,忽然就变了神色,“王叔,怎么是你?”
王叔王叔,顾名思义,看来沧弈不只是王爷,还是桦音他叔。
原来桦音是太子爷啊,怪不得从来没见过。我了然地点点头,旋即看看沧弈,又看看桦音,乖乖,这两人明明是一样的年纪,怎么辈分就差这么多呢?
由此可见,皇室内部实在混乱,也不知先皇多大岁数才有了沧弈这个儿子。
“桦音贤侄好雅兴。”沧弈自顾自落了座,沉声道,“若是你父皇见到,定然又要骂你不务正业。”
桦音为我俩奉上香茶,道:“王叔只要不告侄子的状,自然没人知道。”
我见气氛微妙,赶紧转移话题:“这茶好香,不知是哪里得来的?”
“只是一般的香片,不过这水就有讲究了。”桦音说话轻轻柔柔的,仍是在天界时温润如玉的仙君模样,“煮茶的水是我几日前收集的新雪,所以喝起来格外清冽。”
其实我根本品不出茶好不好喝,只因为是桦音给的,所以定然不是什么次品。
“这位姑娘是……”桦音目光看向沧弈。
我赶紧抢在沧弈开口前回答:“我是安和侯府的大小姐,名叫素绾。”
桦音见我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竟不自觉偷笑,半晌,又道:“原来如此,安和侯一向老成稳重,没想到有一个这么古灵精怪的女儿。”
起初我觉得他是在夸我,可是想了想又感觉不太对,正要反驳,就见瑶歌提着裙摆匆匆上楼找我,道:“素绾,咱们该走了。”
“我……”我恋恋不舍地看着桦音,“瑶歌,我……”
瑶歌抬眸见到我身边的桦音,神色变了又变,匆匆忙忙把我拉到一边:“夫人今晚要你和她一同赏灯,莫非连这也忘了?”
“可是……”我还是不愿走。
瑶歌才不管这么多,匆忙给沧弈行了礼:“王爷见谅,我要带小姐回去了。”之后也没等沧弈说话,拽着我就走。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出了茶楼又走很远,我终于拽住瑶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瑶歌叹了一口气,终于沉声道:“魔界界主刚刚殒身了。倘若我再带不回世子,魔界定要大乱。”
“你总不能杀了沧弈吧?”我晃了晃她的身子,“还有,沧弈真的不是魔界世子,他是天界的仙君,你快去别的地方找世子吧。”
瑶歌的瞳孔忽然变作血红:“我说是他就是他,你一个小小仙娥知道什么!”
我见她模样骇人,又怕她真的动手杀我,便咽了口唾沫,再不敢多说一句,只能怯怯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不能以外力中止渡劫,只能等他历经凡人的生老病死。”瑶歌眸中的颜色恢复如常,语气也平复了许多,“我怕有人在渡劫期间对他不利,所幸现在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想保护他也不难。”
她道:“先与我回府。如今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道:“还有,我今日找到我家恩公了。”
“你是说桦音仙君?”瑶歌问我。
我点头:“是啊是啊,他就是我的恩公,我找他这么久,终于让我寻到了。”
“为何叫他恩公?”瑶歌又问。
“你不是见过我内丹中的鳞片吗?”我喜气洋洋道,“那鳞片原是恩公赏我的,我能化成人形,全靠这一片鳞的恩情。”
瑶歌便不屑地“嘁”了一声:“看你这副欢欣雀跃的模样,我真是懒得打击你。”
“你有什么可打击我的。”我往她身边凑了凑,“说说,说来让我伤心伤心。”
“幼稚。”瑶歌故意板着脸。
说话间,我俩已回了侯府,迎面便有丫鬟扑上来:“小姐,你怎么这时才回来,夫人还等着您哪。”
“不就是赏灯吗,这天都没黑呢,着什么急。”我被她们簇拥着回了小院,忙着让她们侍候我梳洗。因为今日寻到恩公格外开心,我自然多给了丫鬟几个笑脸,又如她们愿换了新裁的春衣。
“邺城姑娘千八百位,我看谁也比不上咱家小姐。”有丫鬟故意讨好我。
“对了,你们可知道当今太子?”我问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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