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俗世戏(2/4)
“我是讹兽。”瑶歌好奇地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左戳一下右戳一下,“小素绾,这东西怎么吃,从中间咬还是从头咬。”
“讹兽?”我看她,“我怎么没听说过?”
此时碰巧有人提着两只兔子从我们身边路过,瑶歌便抓着我转身,盯着人家道:“和那个人手里的小兔子差不多,只不过我身上有花纹,而且比它漂亮点。”
“那不就是有花纹的兔子吗?”我颇为不屑。
“乖乖,你一个锦鲤居然嫌弃我,我好歹也是上古神兽好吧?”瑶歌索性和我互相嫌弃。
我双手环胸:“行,姑且算你是上古神兽,那你有什么特殊技能啊,比如喷火吐水御风什么的。”
“要真说技能的话……”瑶歌想了想,“说谎算不算?”
我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们讹兽天生就会说谎,而且不管说什么别人都会信。”瑶歌说到这儿,突然颇为失望地道,“不过我就不行,我应该是三界里唯一不会说谎的讹兽了。”
“为什么?”我诧异,“本来就和兔子一样又小又弱的,好不容易有一个说谎的技能,还让你退化没了?”
“什么退化啊。”瑶歌看着前面的一团虚无,有点失落地说,“是世子不许我说谎,他说,只要修为足够强大,那么我就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我道:“听你这么说,看来这魔界世子人还不错。”
听到我的夸赞,瑶歌赶紧点头附和:“当然,我家世子为人坦荡,比九重天上的神仙还讲诚信。而且,现在我足够强大,再也犯不上说谎,自然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瑶歌在秦淮河的码头处站定,偶有船家撑篙泛水,灯火将粼粼波光倒映在她眼中,看起来那般清澈动人。
她应该是喜欢着那个世子吧?我想。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能帮你找到你家世子的。”我道。
我甚至大胆地猜想,她和世子已经千百年未见,会不会真正的世子已经死了?可我又不忍心戳破真相,我想,既然她认定沧弈是魔界世子,那是就是吧,有一个希望可以追求,总比只剩绝望要好。
弹指一挥间,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我已是摽梅之年,却仍未见到桦音。
自然,也没见到沧弈。
“别睡了,别睡了!”这十年来,瑶歌做我的丫鬟倒是越发得心应手,甚至已经敢进屋掀我被子轰我起床,“快点,咱们说好了今天去灵隐寺的。”
我抱着枕头,眼睛还没睁开:“沧弈不可能出家的,咱们今天就歇一天吧,明天再去不成吗?”
“不行,况且今天是上元佳节,灵隐寺人多着呢,咱们很有可能碰到世子殿下,你快跟我走!”瑶歌见我迟迟不起,随手掐了个诀丢在我身上。
我受了操控,便如木偶人一样,噌地从床上坐起来,随即乖乖地梳妆打扮。
“还是用特殊手段好办,小素绾,你怎么非逼我出手。”瑶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势坐在梳妆台边督促我,“快点啊,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吃了饭就走。”
瑶歌又道:“还有,今天回来别忘了提醒我多买些橘子。”
“昨儿不是刚买的吗,你怎么又吃光了?你知道咱们院里一年要吃多少橘子吗,全是你一个人吃的!”我一边梳头一边怒吼,不经意间手上一用力,便生生拽下一缕头发,疼得我龇牙咧嘴。
“你还是多带些钱吧。”瑶歌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买也得买,不买我就施法叫你去给我买。”
我的老天,早知道十年前收她的时候,我应该先让她在我面前自废法术!
邺城在九州之南,靠海水,近蓬莱,所以气候温和。此时虽是初春,可秦淮河照常流淌,冬日里雪还是下的,只是天气不冷。
这已经是我们寻找沧弈的第十五天了。还记得十年前她见我命盘上写着“戊戌,见故人”。好巧不巧,今年正是戊戌年,以至于从除夕那天开始,瑶歌就没有放弃一丝能寻找到沧弈的希望,每天拉着我上山下河跑断腿,最让我抗拒的是,我俩这么努力,别说沧弈了,我俩就连一根毛都没找到!
要我说,这遇故人就是随缘的事情,如此刻意地找人,难怪人家不愿意上门。
“打扮得漂亮点,”瑶歌把我的首饰盒拿走,随手变出一朵鲜活的虞美人,“见我家世子怎么能戴这些俗物呢,喏,给你们俩定情用的。”
“大姐哎,你想得还真多!”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虞美人代替钗子别在发间,“行吧,反正今天也不一定能见到,就遂了你的心意吧。”
我俩借着拜佛的名义出了侯府,可惜天公不作美,刚一进灵隐寺的门便下起雨来。
“这可是开年第一场春雨。”瑶歌手忙脚乱地把我拉到檐下,“快躲着,小心着凉。”
闻言,我大为感动:“瑶歌,没想到你现在已经这么心疼我了,我还记得十岁那年我闹脾气不吃饭,你把我丢进秦淮河害我上吐下泻七八天。”
“我是怕你明天生病,就没办法和我出来找世子了。”瑶歌毫不留情地说出她的真实目的。
雨越下越大,风越吹越急,檐角悬挂的铃铎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我有点好奇地伸手摸摸那铃铎,然后问瑶歌:“瑶歌,你知道为何这铃铎要做成莲花形吗?”
一柄伞突然遮在我头上,温柔地把雨丝隔绝在伞外。
“佛言四大皆空,而莲花清净超然,自是有超脱红尘,大道圆满之禅意。”
我忽地回过头,旋即愣在原地。
“沧弈?”我下意识地道。
“世子?”瑶歌又惊又喜,“瑶歌拜见世子殿下!”
沧弈身后的小厮便嗤了一声:“什么世子,你们俩见了并南王不拜,反而直呼王爷名讳,又满口胡言,成何体统!”
我拽了拽瑶歌的衣角,随即恭恭敬敬地行礼:“民女拜见并南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千岁。”
“本王若活了千岁,那不成了老妖精了。”沧弈喝退一旁的小厮,看着我头上的虞美人,“这是什么花?我好像从未见过。”
“这是虞美人。”我将头上的虞美人摘下来拿给他看,心道这也算借花献佛,权当做了一个好人,于是接着说,“殿下若是喜欢,那就赠予你吧。”
“殿下,雨停了。”那小厮指着外面,“咱们走吧。”
“不能走!”瑶歌见状,赶紧拦住沧弈的去路,“等等,你不能走!”
沧弈略一挑眉,面带疑惑之色:“哦?”
“我的意思是……”瑶歌退后两步,忽地把我推出来做挡箭牌,“我的意思是,殿下和我家小姐有缘得很,不如咱们一起走吧。”
“你干吗啊?”我暗暗“嘶”了一声,把她拉到一旁,“他如今可是王爷,你疯了吧,得罪了他,我还不全家死光光?”
瑶歌双手合十,眼光诚恳地碎碎念:“素绾,你帮我这一次,千万不能放他走。”
“倘若姑娘赏光,同游也未尝不可。”须臾,沧弈在我身后道。
瑶歌疯狂地给我递眼色:“喂,世子同意了,素绾!”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回过头盈盈一拜道:“殿下邀约,民女怎好推辞。”
骤雨初歇,空气都是潮湿的味道,但是很干净,很轻盈。
“殿下是否在邺城久居?”走出灵隐寺,我问道。
好歹我在邺城住了十七年,皇都之中,天子脚下,我怎么可能一次都没见过沧弈呢?
沧弈道:“我久戍边疆,十年来初次回到邺城。”
我点点头,这就对了,也不枉费这么久以来我找他耗费的精力。
他的目光又落回那朵虞美人上,好奇地问:“至于这种叫虞美人的花,我戍边时未曾见过,邺城似乎也不见得有,不知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呃……”我不知怎么接茬。
瑶歌抢着道:“这花是我家乡独有的,倘若王爷喜欢,我可以给您变出更多。”
说着,她就要动用术法,却被我一把拦住,我道:“这花一枝独秀时才美,一大团簇拥着反而不好看。”
“此言极是。”沧弈看出我的不情愿,便不再往下追问。
我冲瑶歌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你平时最稳重的,怎么一看到沧弈就这么莽撞!”
“我……”瑶歌叹气,“我是想让他快点想起来,好早些带他回魔界。”
想起来?想起来他就更不能回魔界了!这么一想,我更觉得拦着瑶歌很有必要,便把她拉到离我更近的一侧,道:“从现在开始,记住你是一个凡人,除非性命之虞,否则绝对不可以动用术法,明白吗?”
顿了顿,我又道:“如果用一次,我就立刻回去,你自己去找你的世子,看看他会不会把你当成疯子!你总不希望把一个凡人抓回魔界吧?”
瑶歌权衡利弊,终于很勉强地点点头:“那好吧,暂且都依你。”
“这就对了。”我欣慰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拖住他的。”
说实话,对于沧弈突然变成王爷这件事,我实在有点接受无能。如今身份悬殊,我又不敢像以前一样在他身边造次,只能故作沉稳,生怕说错做错什么。
我余光一瞥,忽见他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极细的红印,便联想起那日在枢云宫我系在他手上的头发,莫非他真的携着我的头发跳下洗魂台了?
我故意问他:“我看殿上手腕上的印记,可是征战时留下的伤疤?”
沧弈闻言,看了一眼手腕,玩笑道:“这是自小带着的胎记,我想,或许是前世哪位有缘人系的红线吧。”
“她系的不是红线,是头发。”我抿嘴偷笑。
“姑娘似乎对我很了解,适才我还听你唤我的名字。”沧弈问。他突然侧过头看我,目光一如往日那般深邃、撩人。
我慌乱地避开他的眼睛。不不不,我才不了解王爷殿下,我了解的是枢云宫的那位仙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