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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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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音轻轻跳下窗台,在钢琴前坐下,弹起了瓦格纳的乐曲《雾国的指环》。琴声轻轻的,柔柔的,在他们三人的谈话声里荡漾着。

直到谈话结束,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狄更生和志摩告辞了。林氏父女送到门口。徽音乘父亲和狄更生握手时,很快地悄声对志摩说:“星期三晚上六时,在诗籍铺等

我。”

没等志摩答话,她向狄更生行了个屈膝礼,就径直走进去了。

(十)

诗籍铺在大英博物馆附近的一条小街上,是诗人赫洛德孟罗一九一二年创设的。每星期三晚上六点,铺子里举办诵诗集会,入场券六便士,有知名的不知名的诗人以及诗歌爱好者相聚在楼上朗诵古典诗歌或是自己写的新作。

公楼的面积不大,只能容纳四五十张座椅,但它的屋顶却很高,深色的雕花护墙木板一直伸向悬挂着一盏坏了的玻璃吊灯的尖顶。四壁挂着许多油画,像是上一世纪的作品,有的很大,有的极小,画板都相当讲究,虽然它们都已旧了。拖地的黑绒窗帘这得严严的,把街上的一切声响都摈隔在户外。屋子中间有一张低矮的大桌子,桌上只有一盏铜制烛灯,独自发出幽微的光亮,使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古雅、静穆的气氛之中。

志摩随着徽音一跨进这个屋子,他的心立刻被这种诗意的气氛镇摄住了。他真想合掌跪下,唱一曲赞美的颂辞,感激这个使他的心灵进入最适合于它的圣殿的所在,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他又立刻感到挟着本厚厚的大书,走进窗明几净的课堂,去听那些经济学教授讲述地租、利润、利息、劳动价值论,是多么的滑稽和不幸。

他俩坐在两只高背旧椅子上。

还有人不断进来。找不到座位的,就靠墙站着。

一个老人,一手握着烟斗,从自己的椅子上起立,走到桌前,翻开一本厚厚的烫金皮面大书。

他长时间地静立,低垂着头。

突然,他扬起头。一串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从他的胸膛里冲决出来:

他抬起忧郁的双眼,环视周遭,

咬噬着他的是莫大的隐愁和烦恼,

难消的憎恨交织着不甘屈服的倔傲;

霎时间,他竭尽那穿透一切的目力,

望断浩渺的洪荒,但闻悲风呼号,

把他切团园住的是幽森可怖的地牢,

如有洪炉烈火,却不见熊熊卷舔的火苗,

混沌一片,唯有悲苦的惨象和绝望的哀嚎,

那儿没有宁溢的和平与安详的慈息,

无往而不在的“希望”永远也不会来到;

只有无穷无尽的折磨紧紧跟随着

洪水似的硫磺浇得大火永远猛烧。

这个地方就是正义之神为那些叛逆者

准备的,捆绑他们于冥荒之狱的镣铐,

魔鬼撒旦被天帝击败而坠入练狱火湖的情景,在弥尔敦笔下,在老人的抑扬轻重念得特别分明的诵吟中,在众人的眼前,重新显现了。

密集而轻轻的掌声之后,一个黄发的年轻人接着朗诵布莱克的《猛虎》。他不停地挥手,有点神经质的激动。

一个少女朗诵了彭斯的《我的心儿在高原》,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一个大学生用法语念了马拉美的《天鹅》,行云飘逸,清泉流泻,非常动人。

一个三十多岁、穿长裙的妇女走到小桌前,把烛灯朝身前挪了挪;然后,双臂交抱胸前,仰着头,眼中显出如痴似醉的神色,慢慢

地吟诵起来。起初,声调平平的,像在追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在前面几个人朗诵时,徽音不时带着椰输的微笑低声插进一两句评语;当一连串短促、清亮、缤纷的音节从那妇人嘴中吐出时,她忽然严肃起来,身子微微前倾,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唯恐漏掉一个音符。

……哪儿来的歌声?这又哪是莺啼?像没药,像毒

鸠,使人沉醉,使人志忧,在绿荫斑斓的夏晨,把人带到歌

舞联翩的阳光里;如喝下幽藏千年的琼浆,冰凉醇列,忘

却了疲倦、悔恨、憔悴、衰老;又鼓起通想的双翅,穿过长

满答辞的幽径,升上净空,与月亮皇后携手共登宝座;在

暗香浮动的昏暗里,让万朵温馨的花魂沁入心脾;呵,这

种陶醉,把宁静的解脱带给充满仿模的心灵,使人不由得

对死神产生爱慕,再也不贪恋人生的劳碌,但求在这种倾

诉中,毫无痛苦地拥抱长眠……蓦然,那歌声忽而远去,

像猛听到一声晨钟,把我一下子拽回孤寂……别了!别

了!这凄切的颁歌,顷刻间从近处的草原、静寂的河川像

散雾似地消失,别了!别了!难道只是幻景,还是白昼的

梦?别了!别了……

志摩转过头。徽音脸上的那种宁静而又迷惆的神情从他的双眼渗入他的心上。他端详着她:一抹幽淡、柔和的微光投在她那蓬松的黑发上,她那微启的桃红色嘴唇上,她那露在衣领外的白皙的颈项上,她那放在胸前的交绞着的纤长的手指上。她的眼睛不断闪换着各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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