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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长老苦于不能起身,只好对跪在后面的家丁吼道:“快准备香案!”
等摆好桌案,点好香炉已是一盏茶后了。
严实强自忍下身体冷得发抖的冲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频州高府承富三代,邻里德高,街巷望重。本应以身正行,智教开化。然其以芥子之功,丧须弥之德!上不遵天子令行,下不标百姓训犯!视王法于无物,蔑帝威于微末。诛其全族以儆效尤不为过也!”
高家人俱是一震!
“然朕念天恩浩荡,特法外施恩,死刑可免,活罪不饶。抄没家产,归缴国库。门中男丁发配北塞,以充军役,女眷皆为官婢,遇赦不恕。生养死葬,不入祖庙!钦此!”
严实尖锐的声音如一道惊天巨雷,炸得当场鸦雀无声。
斐旭敲了敲车辇,等明泉探出头来才苦笑道,“要真斩了还干净,皇上非得留着他们活受罪。”
“朕也是为了顺帝师大人的意啊。”明泉似笑非笑。
“但愿这是他们此生最后的劫数了。”他意有所指。明泉宣布罪状的时候,独漏了高绰君之死,可见皇上是把这笔帐记在心里了。
“帝师不觉得太轻了?”
“生不入门,死不入庙,高家从此香火不延,等同断子绝孙。于高家而言,这比死了更痛。”
“这世上多的是孤魂野鬼。”她就是要他们断子绝孙!既然高绰君入不了祖庙,那么她就让祖庙形同虚设!
严实举着圣旨,怒道:“还不领旨谢恩?!”
高文辙与高三长老都跪着不说话。
倒是聚在门前的百姓群情踊跃,好几个站起来要冲上前理论。
但帝轻骑持剑明晃晃地挡在明泉车驾前,乌黑铠甲如天兵天将般巍然挺立,无形地警告他人,生人莫近!
高家其中一个女眷眼尖地看见斐旭,突然激动地冲过来,“慕公子!慕公子!求你救救我们!慕公子!”
明泉冷哼一声,放下窗帘。
斐旭尴尬地摸摸鼻子,排开帝轻骑走到她面前,“皇上的旨意除了皇上自己,谁都改不了。”
“她不会救我们的!”女眷不死心地拉住他的胳膊,“你一定有办法的,慕公子,求求你!三爷爷已经一把年纪,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文辙哥哥刚考取了秀才,他还有大好前程……慕公子……求求你!”
得罪了皇上还想要大好前程?明泉又哼了一声。
严实手端圣旨,扯高嗓子又喊道:“还不上前领旨!”
高文辙领着高家人沉默地跪着,作最后的无声抗议。
斐旭觉得袖子都快被抓烂了,实在很后悔把自己暴露在帝轻骑前面。
明泉冷冷地声音自车辇里传出,“斐帝师,若有人领着全家抗旨,够不够理由满门抄斩?!”
斐旭叹了口气,“够。”
高文辙身体一震,缓缓抬起头,似乎无法置信那个笑容如春光明媚的女子竟有如此狠毒的心肠。
“草民、领旨……”他深深叩下头去,颤抖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张让人彻骨寒冷的圣旨。
沈南风越众而出,挥喝帝轻骑,“查抄!”
从高家抄出来的家产记录成册,足足装了一马车,其中包括高家在各地的商行。恐怕这次要笑歪孙化吉的嘴角了。
明泉坐在床沿,小心地轻抚着怀里的七宝翡翠骨灰盒。
严实站在门外,轻唤道:“皇上,该启程了。”
明泉回过神,应了一声。将骨灰盒用赶制的小棉袋装好,再在外面裹了层淡青色的锦缎,捧在手里,朝外走去。
门口刘章建率着地方官员恭敬地候着。频州虽没下雪,气候却比京城还冷些,看他们鼻头都被冻得通红,可见等得有一段时间了。
“齐勇城,”她边走边漫声道,“朕很失望。”
刘章建心里咯噔一声,胃里一阵收缩。
“三年后,朕会再来。”她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到时,刘知府应当不会再令朕失望了吧?”
“臣必当竭尽所能,报效朝廷,报效皇上厚爱!鞠躬尽瘁,死而后矣!”他慷慨陈辞完,发现明泉已经走远了,一个新晋的地方小官正捂着嘴巴直笑。
“咳!”他咳了一声。
地方小官后知后觉地闭上嘴巴。
明泉走到门外,环视待驾之人,问道:“斐帝师呢?”
沈南风面有难色。
严实道:“昨天那个女子在牢里以死相挟,逼帝师大人去了牢房。”
“逼?朕看他乐意得很。”她踏上车辇,沉声道,“去瞧瞧齐勇城的牢房长什么样子。”
齐勇城的牢房尚算干净。
不少衙役知道高家的人要住进来,都熬夜将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务求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住得舒舒服服。
明泉踏进牢房的时候听到女子的泣哭哀怨得回荡在监牢的每个角落。
剩下的,是抗议般的静默。
“帝师大人,好雅兴啊。”她走到他身边,不阴不阳道。
女子抬起头,怨恨地盯着她,苍白的嘴唇剧烈地抖动着。
斐旭笑道:“没想到皇上会迂尊降贵来探望囚犯。”
“朕并非为他们而来。”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朕为你而来。”
斐旭呼吸一窒。
“这趟回去,满朝文武少不得要一番说教,没你给朕挡着,朕岂非很辛苦?”
“皇上真是知人善用。”
“朕是废物利用。”
斐旭呆了呆,道:“在这种场合,毫无预兆地听到师父名讳,有点不习惯。”
明泉突然蹲下身,对着女子冷笑道:“若在京城有人这样瞪着朕,朕非把她眼珠子挖出来不可!”
“皇上,你……”斐旭道。
“手握天下生杀大权。”她代他接下去,“不过,似乎有人不明白。”
“什么皇上!你凭什么抄我们的家!那些家财都是我们祖上自己赚下来的!”突然一个男子从对面牢房里呐喊,形若癫狂,“是我们的东西!你凭什么抢!凭什么!你个biǎo • zǐ!biǎo • zǐ!”
明泉掸了掸裙子站起来。
一直默不吭声的女子突然大笑起来,“皇上?哈哈,皇上!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我高珠环会让你后悔的!”
“严实。”她冷身道,“把高家所有的人都掌嘴二十!高三长老,五十!”
男子的叫嚣骤歇,随即又怒吼:“你敢?!”
“他就不用了,让他在旁边看着。如果再出言不逊,就打高三长老,打死了就再找个年纪大的。”
“是。”
“至于这位高姑娘,”她笑得温和,“长得很漂亮,就在她左右脸颊都黥个猪字。”
高珠环惊恐地拉着斐旭的袖子,“我不要,我不要!”
斐旭皱着眉头,“皇上,此刑有违天和。”
“斐帝师当知君无戏言。”她突然靠近他低声道,“朕突然觉得,留着他们比杀了有趣多了。朕可是在后宫长大的,帝王不屑的手段,朕,哦不,本宫可不会吝啬!”
斐旭深望着她一眼,默然不语。
“帝师兴许会觉得朕手段残忍。但天威不可犯!齐勇城只知高家而不知皇上,单凭这一条即可诛他九族!”
“皇上凭心而论,所作所为是否有意气在内?”
明泉怔了下。
“若今日死得并非高绰君,皇上可还会如此紧抓着高家不放?”
也许她根本不会来频州,来齐勇城。
“臣言尽于此。”他揖礼,转身而去。
“斐……”她向前冲了一步,却终究没有喊住那个决然的背影。
平城汲取了上次教训,只由罗郡王带着两个二品大员等在路边,衣着简朴。
帝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