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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困难,又如何能照顾我这老太婆?已经够了,嬷嬷总算把他们带大了,还求什么?
如今放不下的,倒是你这小时候吃过我几口奶水的娜袖儿。
嬷嬷已经活够了,不怕死,可就是撑着一口气,也要陪你到最后!
就像那白马飞踏一般。
娜袖也愿意吗?
”
朵再一边说,皇北霜却已哭成泪人,多少年的辛酸委屈终于肯发泄出来,仿佛这世上只有朵再一个亲人,“嬷嬷放心吧,娜袖会等,等到苦尽甘来。
”
朵再为皇北霜拭去了眼泪,心中无限慈蔼。
“嬷嬷还有一句真心话,娜袖听了要当作没有听到,明白了要当作没有明白,知道吗?
”
皇北霜点点头,依在朵再怀里,汲取着属于母亲一般的温柔。
“万事皆有尽头,悲苦有,幸福亦有;贫穷有,富裕亦有;惟独天地没有,时间没有;欲望没有,智慧没有……娜袖,你听到了吗?
”
皇北霜早已半睡了过去,却像是听了一首摇篮曲一样,嘴角带着微笑,咕哝着回答:“唔!
就当作没有明白吧!
朵再!
”
听了她的话,朵再不由一笑,看着怀中盛装可爱的少女,一片娇媚纯真尽显无遗,她竟可做到如此安稳。
多么聪明的少女啊!
命运似乎更加偏爱让她走上坎坷不凡的道路。
夜晚的沙漠更加可怕,无穷黑暗总让人无法将目光聚焦,听说不少独行旅人曾因此疯狂至死。
一阵又一阵的驼铃已经叮当叮当响得疲惫了,皇北霜看了看天色,确定不能继续再前进,于是叫车队停下来,安排侍卫们生了篝火,一百五十人围在一个长满刺花树的大土山后面歇息。
很多年轻的侍卫都不敢把目光放得太远,只是就近靠着伙伴,试图壮胆。
因为周围太黑了,黑得让人总觉得会突然从中跳出什么怪物。
“果儿,拿支木杆和一条白布过来。
”
皇北霜的声音很清亮,似乎没有被这种阴森的感觉吓到,她看着天空和远处地面的风痕好一会了。
直是暗自思量,天气有点古怪,看来要多留心,遇上风暴和流沙就完了。
只见果儿稍做不耐地抬起头,“朵再,你去拿吧!
娜袖要木杆和白布!
”
朵再被她这一叫,倒是惊醒了,忙起身,到车撵里找了木杆和白布。
看着干枯的手把东西送到面前,皇北霜眉头皱了一下,之前也有这种情况,叫果儿几个拿水给白马时,却是朵再做的。
“把白条绑在木杆上,然后插在那边的山头,那里比较显眼,可以做风标!
”
皇北霜没有接过来,只是看着果儿说。
可是果儿已经侧过身,挥挥手,“朵再嬷嬷去做吧!
”
说着就继续睡觉。
朵再抱着木杆和白布条,颠簸地转身,正准备上土山,皇北霜却一把拉住她,只听得一声比呼啸狂风更大更厉的吼叫。
“全都给我起来!
”
所有人都吓醒了,赶忙站了起来,包括果儿在内。
皇北霜阴冷的目光扫过站在左边的二十四个婢女,最后把木杆和白布叫一个侍卫做好插在了土山头上。
回头问朵再,“多久了?
”
朵再扯了扯皇北霜的衣角,知道这是要追究她们欺负她有多久了。
皇北霜却断然甩开,“你们欺负朵再有多长时间了?
谁先开始的?
”
二十四人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回答。
“我只问这一次!
”
皇北霜抽下骆驼身上的腰鞭,裂土破风的一甩!
“从……从婚队出发开始的,是果儿带的头!
”
一个黄衣奴婢终于经不住开口。
皇北霜转过头,看着果儿,“是这样吗?
”
二十多人皆点头!
“除了果儿,其他人都坐下吧,实在累了想休息,也可以继续睡觉!
”
虽然皇北霜这样说了,但大家除了坐下来,没有人敢真的去睡觉,在厄娜泣,皇北霜曾是一位驰骋旱沙的猎鹰飞骑,她的猎物数量在族里排名第一,不少家庭都受过她的接济,而且她更是娜袖儿,地位十分崇高。
果儿怕得似要哭出来,又不甘心这么被同伴出卖,毕竟也不是只她欺负朵再。
她使劲攥衣襟,畏缩地看着皇北霜。
唰!
唰!
只听得皇北霜下来就是两鞭子,打得果儿俯倒在地,终于还是忍不住委屈,号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
是族母说的,我们也是被挑选出来的和亲少女,因为厄袖儿担心姐姐到了云沛不能让那战国王满意,就由我们来替补,虽说如果连姐姐都不行,我们这些妹妹更不可能做到,可是总指望有个例外的。
”
她一边咧咧地哭,一边把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想是心中也有委屈的吧。
“姐姐是金贵人,和亲也带着尊严,名正言顺。
我们是什么!
我们只是奴隶的奴隶!
姐姐和亲前只是向周身道个别,潇洒便是上路了。
苦又如何?
我们也苦,可我们和亲前,要学习如何伺候男人,学习如何用你想也想不到的办法去讨好男人,合着是做了个从里到外的贱货。
姐姐,我们没怎么欺负朵再嬷嬷,我们只是想在到达云沛之前,尝一尝让人代手代脚的滋味!
我们没错,族母也说了没有关系!
”
唰!
她的话刚说完,皇北霜去又是一鞭子下去,毫不留情。
果儿这一下终于再不敢吭一声。
皇北霜冷哼一声,高高执起朵再苍老的手,“看着,这是一双近百老人的手,抚育过六子两女。
如今只剩下这幅嶙峋骨肉,来做什么?
来陪着我们走一条没法回头的路,她的孩子没有留她,甚至没有来送她。
”
众人听着,都觉心中似被哽了一下,不由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朵再。
朵再五味陈杂地看着皇北霜,没料着她连这也注意到了。
然而,皇北霜持鞭的威严并没有因这段辛酸减半。
她继续说道,“你们是一群为民族忍气吞声的少女,怀着以身体为武器的智慧,和我一起走在这条路上,历经身与心交迫刺骨的痛苦,你们没有一个人逃队,还有七个日落日出,我们便要到达。
你们会逃队吗?
”
二十四人齐摇头。
皇北霜却没有笑,她又是一鞭子向着果儿下去。
“一个心怀民族,生死不计的大漠儿女,挨得过艰难困苦,却挨不过心魔诱惑拿个半百老人欺侮泄愤?
要人伺候,想尝尝被人伺候的滋味?
当朵再撑着一把老骨头让你们随意差使的时候,你们也真不怕遭天打擂劈!
”
说完,唰唰又是两鞭子,打完了,皇北霜把鞭子扔在一边。
“七日之内,想走的只管走,侍卫也一样,只要忘记自己是厄娜泣的子民,娜袖我绝不阻拦;七日之后,没有走的就和我一起进入云沛,从此生死由天!
”
众人一片寂静,直到皇北霜领着朵再一起回到车架中休息,仍是久久没有动静。
篝火依然旺盛的燃烧,山头的白色风标也在狂乱舞动,好一会了,才陆陆续续有人睡去,只留得几个侍卫轮流守备。
风还是很冷,只是没有之前那么刺骨;黑暗还是那么可怕,只是不再让人觉得会有怪物藏匿其中。
月亮叼住淡淡薄云,不减明亮地照下这片大地,尽管烙不下自个儿的身影,却温柔了一百多颗彷徨的心!
居住在风中的,是厄娜泣的娜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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