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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齐龙龙踵踵站起身来,一躬说道:“皇上既说到这里,臣心里也实是恋恩难舍,不过臣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在这个位置,办不了这个位置的事,不也是负了皇上?该退出来,腾位给年轻一点的,像阿尔泰、李卫这些年富力强的随在主子身边,于皇上天下都有益的。”
“上书房是办文墨的,李卫、阿尔泰都不合适。”雍正舒了一口气:“刷新吏治要靠各省督抚,像田文镜、李绂、李卫、阿尔泰这些人,朕要树为模范。因循祖训旧制陋规陈习根深蒂固,盘根错节非利器不解呐……”张廷玉忙道:“主上说的极是。即如此,奴才以为可让马齐在京郊住,不必返乡,有事仍可随时咨询,也是一法。”雍正点点头,说道:“那就照衡臣这意见办吧。”说罢便看年羹尧的折子,却只扫了一眼便丢了桌子上,只是沉吟。
马齐看了看雍正,说道:“又是年羹尧的折子?事到如今,主上还有什么迟疑的呢?”雍正叹息一声说道:“他不肯自尽,朕终是不忍下辣手啊!他与你们不同,和朕是有私交的,况他妹子年妃正在病中……今晨朕去看她,已经瘦骨嶙峋,只剩一口气了,在枕上连磕头的力气也没,巴巴地望着朕说不出话……朕也无话安慰,但朕毕竟是人,她一门跟朕几十年……朕不能无惺惺之惜……”雍正说着,眼中已噙满了泪水。
张廷玉见他如此难过,也自伤心,只垂头不语。
“万岁爷。”马齐核桃皮一样的满脸皱纹一动不动:“年妃是年妃,年羹尧是年羹尧。年羹尧犯不可恕之罪,圣上不株连到年妃,已经是旷世高厚之恩。国家、公器也,若与私谊连到一处办,什么也办不成了。”
雍正昂起了头,沉思着望着殿顶的藻井,良久,又粗重地透了一口气,再不说什么,疾步走向案前,扯过一张纸写道:乞命折览。尔既不肯自尽谢罪,朕只得赐你自尽。尔亦系读书之人,历观史书所载,曾有悖逆不法如尔之甚者乎?自古不法之臣有之,然当未败露之先,尚皆假饰勉强,伪守臣节。如尔之公行不法,全无忌惮,古来曾有其人乎?朕待尔之恩如天高地厚,且待尔父兄及汝子汝合家之恩俱不啻天高地厚。朕以尔实心为国,断不欺罔,故尽去嫌疑,一心任用,尔作威福,植党营私,如此辜恩负德,于心忍为乎?尔自尽后,稍有含怨之意,则佛书所谓永堕地狱者矣,万劫亦不能消汝罪孽也,雍正三年十二月十一日。
雍正写完,将手谕交给张廷玉,迟缓的目光凝视着东暖阁。张廷玉知道,这个皇帝已在思考如何处置住在城东的弟弟允禩.
年羹尧一去,允禩已成坫上鱼肉,剁这鱼肉虽不费力,却要沾上血腥,带上屠弟恶名。但若不去这个瘤子,雍正力挽颓风振刷政治的雄心仍旧只是泡影。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大殿上的自鸣钟毫不迟疑地“咔咔”作响。
一九九二年二月六日烟花爆门之夜于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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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一回孤弱女羁押归京师守陵督客旅逢异人
深秋,凄风苦雨中,一队络车在泥泞的黄土驿道上艰难地行驶。沿燕山绵延东西数百里的古长城都被蒙在似雾似霾的雨帘里,被雨淋得黑沉沉的老墙和城上锯齿样的堞雉巍然兀立着,时而被缓缓飘过的团云遮蔽,时而又透过云缝绽露它带着威压的峥嵘,沉默地望着这队络车。
满山枯老的荆树,三尖两边形似手掌的叶片或橙或紫或黄或赤,时而在沙沙的雨中簌簌抖动,时而在凉透了的秋风中摇曳着湿漉漉的枝条。
偶然从谷口袭来一股贼风,卷起驿道旁树上五彩斑斓的叶子,像受了伤的蝴蝶被什么无形的扫帚猛地扫起来,又无力地随着湿凉沉重的雨水向护卫络车的军士身上“砸”下去。几十名护卫军士都是一色新的夹袍夹褂,穿着米黄油衣,泡透了的牛皮靴子踩在泥沙道上,发出咯咕咯咕古怪的响声。看来他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尽管这样的天气,走这样的山路,却绝没有一个人倚倾歪斜踉跄不堪的。前后五步一个人夹车而行,连脚步都像操演时踩着一个节拍。
偶尔有人“咕咚”一声,结结实实摔在泥水里,也都是一挺身跳起来,目不邪视地按着腰刀继续走路。
络车最后边的是马陵峪总兵范时绎。这是个四十五六岁
的中年汉子,四方白净脸,平平的两道一字眉像是用毛笔画出来的,只眉梢稍稍向上挑一点,透着冷峻和傲岸。露在油衣外如许粗的辫子直垂到腰间,慢慢地摆动着,滴着水。他是朝廷三品大员,照规矩满可以坐大轿的,也许是护卫差事紧要,也许要给自己带的兵作表率,除了座下一匹枣骝马,其余遮雨器具与兵士一模一样。他骑在马上双目端视远方,右手提着冰冷的剑柄,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突然,前头路上一乘飞骑打马狂奔而来,泥水满身的马刚刚站稳,一个戈什哈滚鞍下来,平手向范时绎行一军礼,禀道:“范军门,泃河和靠山镇边的三岔河口涨水,石桥冲坍了。这里的车过不去,请军门示下!”
“当兵的,逢山开路,遇水造桥,还用请示?”范时绎勒住马,盯视着戈什哈,徐徐说道,“立刻和靠山镇那边驿站联络,十三爷今早已经到了那里。这是他老人家的差使,你们仔细着了!”
“十三爷”是当今雍正皇帝的弟弟怡亲王,护卫十几辆这么普普通通的油壁车,竟劳动他奔波二百余里亲自接应!那戈什哈怔了一下,说道:“是!标下知道差事要紧。不过方才标下到河边看了,泃河涨得太凶,前头打站兵士几次搭桥都没成功。请示军门,是不是往北绕道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