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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拨出来呢!翠儿去福晋那儿陪着太太说说话儿,枫晚亭弄一桌席面,和邬先生、坎儿你们吃着酒等我回来。”说罢笑着登轿而去。李卫忙答应着进来,果见坎儿墨香正在枫晚亭,一边着人请文觉性音,一边叫厨房备酒,大家围桌说笑。
“难为你一回来就逗四爷一乐。”性音叹道,“自打五月,我就没见过他脸上开过晴。从早到晚,咬牙挺劲儿拼命办差,只是做事。其实我看他是有意劳累自己,压一压心里的火。”说着和文觉碰杯一饮。
邬思道酒量不宏,呷着茶只是出神,许久才道:“四爷的心思有什么难猜?十四爷领兵,一切粮秣、饷银、劳军的事都落到他头上,他未免有为他人作嫁的想头。十四爷得胜还朝,名垂竹帛,四爷自己觉得就是累死也没人见,他能不懊恼?”周用诚问道:“即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三番几次劝四爷,万万不要生情心,挺劲儿办差?不怕埋没功劳么?”邬思道咬着下嘴唇,冷笑道:“亏人家还日日说你伶俐!万岁爷三次亲征,下诏谕几十道,说的什么你一句也记不得!与准噶尔打仗,打的不是前方,是后方!阿拉布坦有多少兵?只要粮草供上,粮道畅通,他怎么抗得住?传尔丹败就败在这一条上,孤军深入,粮道被切断,六万军士与其说是战死,还不如说是饿死的!”性音伸直了脖子问道:“你是说——?”
“要我一字一句解说么?”邬思道将半杯酒一仰而尽!四爷只要拼命办好差,无论十四爷前方打得顺手不顺手,四爷的心万岁都看清楚了,万岁这样精明得不能再精明的主儿,别想用几句献媚的话就搪塞住。要取宠,就只能泪和血暗自咽下,以实迹明心,以功业见赏”文觉不禁合掌称善,说道:“善哉斯言!你何不对四爷明讲了,叫他心里也好过些儿?”邬思道冷冷道:“他做这么大的事,心里苦苦何妨?”
文觉点头叹道:“这话可谓入木三分。据我看,四爷像是已经瞧透了这一层。不然,他不会这么没明没夜地干。四爷心里不舒坦,大约因为十四爷这次也封了王,又多了一个劲敌的缘故。”“是这个话。如今确是鼎足三分的局面!”邬思道道:“八爷的法子是用百官声势压着皇上就范,十四爷和四爷两条心,用的却是同一个法子。但据我看,谁继位,万岁已经有了影子。三方势力,四爷已占上风。”
“何以见得呢?”邬思道自设一问,又道:“上次十七爷来说,李光地在万岁眼前称颂八爷,万岁说:“你是致休的人了,阿哥们的事不要掺和。放心,朕一定选一个坚刚不可夺志的人做你们日后的主子,这说的是四爷似属无疑。皇孙里唯独叫弘历世子进畅春园读书,这是其二;万岁风烛残年,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断不至于将继位人远远打发到万里西疆,这是第三条。由这些迹象看,万岁已经在给四爷辅路了。”性音吃酒吃得满面红光,说道:“皇孙进园读书,也许万岁老年人寂寞,叫个有学识的孙子解闷儿,这一条作不得准。”
邬思道点着性音笑道:“这一条不是和尚能知道的。年老寂寞,只能叫活泼有趣的孙子到膝下,要有识见的小大人儿做什么?万岁跟前还少了学问人?别小看了这件事,他亲自栽培一个好圣孙,能保大清三代盛世,你明白么?因为有个好圣孙,儿子当了太子的,史不绝书呢!”
“好好好!这一条和尚真的不省得”性音大笑道:“罚一杯!”说罢一举杯“啯”地咽了。邬思道格格一笑说道:“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凭四爷如今势力,手里拿着传位诏书,未必斗得过八爷!京师驻军,只有武丹和赵逢春的兵靠得住遵遗旨办事。丰台大营三万人马、西山锐健营两万,九门提督隆科多手里两万,差不多七万兵力。就算隆科多持中,五万大军兵临畅春园,一纸遗诏有什么用扬?八爷如今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众人立时被他说得目瞪口呆,一个个苍白了脸,李卫皱眉道:“邬先生真能揉搓人。一会儿叫人心里痒得要大笑,一会儿又叫人毛骨悚然!你是个什么意思嘛”“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邬思道用筷子翻着菜,“天命有归也要尽人事。开这把锁的钥匙在十三爷手中。明天,四爷要去见十三爷。不要忘了,丰台大营是古北口调来的,正是十三爷带过的兵。十三爷当年办差时使过的小军官,如今都是参将游击,带兵掌实权的管带。不见见十三爷,四爷临时支使不动这些人!”
“我早劝过四爷,想法子见见十三爷。”周用诚沉吟道,“只没想到里头这么大学问。四爷虽管着内务府,但十三爷是圈禁的人,不奉旨偷见叫人知道了不得。后来知道看管十三爷的戴福宗是戴铎的本家,连使银子带人情,好容易疏通了,四爷却只叫张五哥探视了十三爷一次,他自己却不肯去。”邬思道阴郁地笑道:“是我劝四爷不要亲自去。时机不到么!十四爷不走,四爷去见十三爷,担着‘秘密串连结党营私’的罪名;十四爷带兵走,再这样作,顶了天的罪不过是‘私相探视’,以他们素日情分,谁都谅解得的。”说罢略一沉思,莞尔一笑。正说话间,性音道:“有人来了。”众人便不言语。一时,果见一个长随匆匆进来,向邬思道打个千儿问道:“四爷今晚不在这里么?”
邬思道笑道:“你问得奇。你是府里的人,倒问我!”周用诚却认得,说道:“他是北后院的,侍候郑大奶奶——潘二,有什么事?”
“回周大哥话!”潘二忙道:“郑大奶奶殁了”话音刚落,便听外头文七十四苍老的哭声渐渐近来,周用诚几步到门前,扶着哭得泪人似的七十四进来,一边让他坐了,说道:“你先别伤心,到底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文七十四低垂着头,苍白的头发丝丝颤动,声音嘶哑哽咽,本来已经弓了的腰深深弯着,抽泣着摇头,断断续续道:“不明白……我……我死也不明白她……怎么走这条短路……”他一头哭一头说,半晌,众人才知道,今天下午郑氏还好好的,因写字的宣纸用完了,叫文七十四去玻璃厂买了一令,说了一会子话,文七十四就退了出来。方才丫头给她送茶,才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吊死在房梁上,身子已经硬了。文七十四语无伦次地哭诉完,索性放了声儿:“十三爷临走说‘我只有一件事托你,好生照料郑氏……你先前是可怜人,她如今是可怜人,我明日是可怜人……可怜人要可怜可怜人……’呜……我的十三爷呀……嗬嗬……我日后怎么见你呀……”看着他脸上纵横溢流的老泪,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号啕,人人心里发瘆,身上起栗。
“老人家,人死不能复生。”邬思道沉思着道:“她都问了你些什么话?”“她问的不多,只问了外头有什么传言。”文七十四雪涕道:“我说没听说什么,明儿十四爷带兵出京,豆子都征了军用,豆腐脑儿也涨价了。我说还听人传言,太子爷也想掌兵权,叫一个姓贺的给卖了……”
邬思道眼一亮,他已经若明若暗地知道了郑氏的死因。还要再问时,却见胤禛苍白着脸进来,后头跟着高福儿和墨雨。
周用诚刚说了句:“四爷,郑氏——”胤禛打断他的话,阴沉地点头道:“我已经听门上人说了——文七十四,她留下的有什么东西没有?”文七十四便回头看潘二。潘二忙道:“奴才惊糊涂了,郑大奶奶留了一张纸在桌上,奴才不识字,也不知写些什么。”说着将一张尺幅大的宣纸递过来。胤禛接过看时,上头是两首诗:
夜梦王师出玉京,将军腰悬三尺冰。
无何漏滴昏灯焰,铁马关前惊回风。
畸零尘间命数薄,回首期世尽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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