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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的那个年轻人。我想不通事情何以如此。什么原因使他出此举止呢?事情发生
在昨天,却好像过去了一两个星期。
淋浴出来用毛巾擦罢身体,刷牙,对镜子看自己的脸。右脸颊那块青黑色的德仍旧未
褪。同此前相比,没变浓也没变淡,眼珠有道道血丝,眼窝发黑,两颗明显下陷,胡须有
点过长。活像几天前重新缓过气从墓地扒上爬出的还魂新尸。
之后,我穿上新T恤和短裤,扣一顶帽子,戴上深色太阳镜走进胡同。炎热的白天尚
未结束,地面大凡有生命有形体的东西全都气喘吁吁等待傍晚阵雨的降临,但天空哪里也
找不见云影。风也没有,滞重的热气笼罩着胡同。一如平时,胡同里一个人也没碰见。大
热的天,我可不愿意以这副狼狈相碰见任何人。
空屋院里,石雕鸟依然翘着长嘴瞪视天空。鸟似乎比以前看时疲惫得多,脏兮兮的,
视线也像透出更加急不可耐的神情。看样子鸟是在盯视空中漂浮的一幕十二分凄惨的光景。
如果可能,鸟也想从那光景移开视线,但无法如愿。眼睛已被固定,不能不看。石雕鸟周
围伸腰拔背的杂草们,宛如希腊悲剧合唱团中的领唱员纹丝不动,屏息等待神谕降下。屋
顶电视天线在呛人的热气中无动于衷地伸着银色触手。暴烈的夏日阳光下,一切都已干涸
都已筋疲力尽。
张望一会空屋院子后,走进笠原May家院子。橡树在地面投下凉丝丝的荫影,她却避
开树阴躺在火辣辣的太阳下。笠原May身穿小得不能再小的巧克力色比基尼泳衣,仰面躺
在帆布椅上。泳衣不过是用几条细带把小布块连接起来,人是否真能穿这玩艺儿在水里游
泳,我很有些怀疑。她戴一副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的太阳镜,脸庞滚着大粒汗珠。帆
布椅下放着大大的白浴巾、日光浴油和几本杂志。两个“爽口”牌汽水空易拉罐滚在那里,
一个看来被当烟灰缸用了。草坪上~条塑料引水软管仍如上次没形没样地扭着。
见我走近,笠原May欠起身,伸手把收录机关了。她比上次见时晒黑好多。不是周末
偶尔到海滩晒一次那种一般的黑。黑得十分均匀,全身上下真可谓从耳轮到趾尖统统黑得
完美无缺。估计每天每日一味在这里晒太阳来看,我在井底那几天怕也不例外。我四下打
量一番,院落光景同上次来时差不多少。剪割得整整齐齐的草坪舒展开去,放空水的水地
干涸得~看都觉得嗓子冒烟。
我在她旁边的帆布椅坐下,从衣袋掏出柠檬糖。热,糖和包装纸全贴在了一起。
笠原May半天没有开口,只顾盯视我的脸。“暧,拧发条鸟,脸上那块涛到底怎么回
事?是青吧?”
“是啊,十有bā • jiǔ是清,我想。你问怎么回事我也不明白。反正注意到时就已经那样
子了。”
技原May半支起身,往我脸上通规。她用指尖指去鼻侧的汗,往上顶了下眼镜梁。镜
片颜色很深,几乎看不清里面眼睛。
“可有过什么感觉?为什么变成那个样子?”
“一点儿也没有。”
“半点也?”
“从井里出来不久往镜子里一看就这模样,就这么回事。”
··痛?”
“不痛,也不痒,只有点儿发热。”
“去医院了?”
我摇下头:“去怕也没用。”
“或许。”笠原May说,“我也讨厌大夫。”
我摘下帽子,拿开眼镜,掏手帕擦把额上的汗。灰T恤腋下已出汗出得发黑了。
“好漂亮的泳衣麻。”我说。
“谢谢。
“像是什么废物利用,最大限度利用有限能源。”
“家人不在时,上边也解掉来着。”
“畸”
“当然喷,怎么解也那么回事,反正下边没有像样的内容。”她辩解似地说。
她泳衣下凸现的ru房确乎很小,且没甚隆起。“就穿这玩艺儿游过?”我询问。
“没有。彻底的旱鸭子。你这拧发条鸟呢?”
“能游。”
“多远?”
我用舌尖翻转一下柠檬糖,说:“任凭多远。”
“10公里?”
“差不多。”我想象自己在克里他岛海滨游泳的光景。导游手册介绍说沙滩白得反正就
是白,海水颜色浓得像葡萄酒。我想象不出颜色浓如葡萄酒是什么海。不过大约不坏。我
再次擦把脸上的汗。
“家人现在不在?”
“昨天就去伊豆别墅了。周末,都去了。都去也不过父母和弟弟。”
“你不去?”
她做出略微耸肩的姿势。接着从浴巾里拿出短支“希望”和火柴,街在嘴上点燃。
“拧发条鸟,你脸怎么那么恶心啊?”
“在黑得要命的井底不吃不喝待了好几天嘛,脸当然要不成样子。”
笠原May摘下太阳镜,脸转向我。她眼旁仍有很深的疤痕。“暧,拧发条马,生我的
气/’
‘讲清楚。我觉得自己有一大堆事情要考虑,顾不上生你的气。”
“太太回来了?”
我摇头道:“最近来了封信,说再也不回来了。既然信上说再不回来,也就是说久美子
是不回来了。”
“一旦定下决心,绝不轻易改变——是这样的人吧?”
“不改变的。”
“可怜的抒发条鸟,”笠原May说着直起身子,伸手轻碰我的膝盖。“可怜啊抒发条马!
暧,拧发条鸟,也许你不相信,我真的直到最后都打算把你好端端从井里救出来着,只不
过想吓唬你让你受受罪,让你发抖让你喊叫罢了。想试验一下你到什么地步才能迷失自己
才能惊慌失措。”
我不知说什么合适,默默点头。
“哎,以为我动真格的了?以为我真想让你死在那里广
我手里揉搓一会柠檬糖纸。“说不清楚啊。你那时说的话,听起来既像是真格的,又像
是仅仅吓唬我。井上井下两头说话,声波很是不可思议,表情也没办法判断准确。不过说
到底,我想这已不是何是何非那种性质的东西了。明白么,现实这玩艺儿是由好几层复合
成的。所以,在那层现实里或许你真要害我,而在这层现实里你也许没那个念头。我想问
题在于你取哪层现实,我又取哪层现实。”
我把揉成团的柠檬糖纸扔进“清爽”空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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