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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下流因子,某种沉淀物,某种阴暗东西,以其自身的能量以其自身的循环迅速繁殖下
去。而一旦通过某个点,便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纵令当事人本身。”
绵谷升面部未现任何表情一类表情。微笑不知去向,焦躁亦无踪影,唯见眉间一道
细小皱纹——大约是皱纹。至于这皱纹是否原先即在那里,我没有印象。
我继续说下去:“听着,我完全清楚你实际是怎样一个人物。你说我像什么垃圾什么
石碴,以为只要自己有意即可不费吹灰之力把我打瘪砸烂。然而事情没那么容易。我之于
你,“以你的价值观衡量也许真个如垃圾如石殖。但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愚昧。我清楚地知道
你那张对着电视对着公共的滑溜溜的假面具下面是什么货色,知道个中秘密。久美子知道,
我也知道。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将假面具撕开,让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也许花些时
间,但我可以做到。我这人或许一文不值,可至少不是沙囊,而是个活人。必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这点你最好牢记别忘!”
综谷升一声不吭,以无表情的面孔定定看着我。面孔严然悬在空中的一块石头。我所
说的几乎全是虚张声势。我根本不晓得绵谷升的什么秘密。其中应有某种严重扭曲的东西
我固然想象得出,而具体是何物则无由得知。但我似乎说中了什么,我可以真切地从其睑
上察觉出他内心的震撼。绵谷升没有像平日在电视讨论会上那样对我的发言或冷嘲热讽或
吹毛求疵或巧妙地乘机反驳。他差不多纹丝不动,死死地默然不语。
继而,绵谷升面部开始约略出现奇妙的变化:一点点变红,且红得不可思议,几处红
得不可再红,几处没得不可再减,其余部位则莫名其妙白里泛青。这令我联想起多种落叶
树和常青树肆意交织因而色彩一片斑斓的暮秋山林。
不久,绵谷升默默离座,从衣袋掏出太阳镜戴上。脸色仍那么离奇地一片斑斓。那斑
斓说不定在他脸上永远定居下去。加纳马尔他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兀自坐在那里。我佯
装不知。看样子,绵谷升想向我说什么,但终归转念作罢。他悄然离桌消失。
绵谷升走后,我和加纳马尔他好一会没开口。我极端地累。男传走来问我换杯咖啡如
何,我说不必了。加纳马尔他把桌上的红帽拿在手上,盯视两三分钟,放在身旁椅子上。
目中一股苦味。我喝口杯里的水,想把苦味冲掉,但无济于事。
片刻,加纳马尔地开口了:“情绪这东西,有时是需要向外释放的。不然会在体内沉淀
下来。想说的倾吐一空,心里畅快了吧?”
‘够多少少。”我说,“但什么也没解决,什么也没完结。”
“您是不喜欢绵谷升先生吧?”
“跟这小子说话,每次都搞得我失魂落魄,周围无论什么都显得虚无缥缈,大凡眼睛
看到的,全都好像没了形体。而自己又很难用语言准确述说何以如此。由于这个缘故,我
往往说出不应是我说的话,做出不应是我做的事,事后心里窝囊得不行。如能再不同这小
子见面,实在谢天谢地。”
加纳马尔他连连摇头:“遗憾的是,往后您恐怕要和绵谷升先生见面不止一次。这是不
可回避的。”
想必如她所言。同此人怕是很难一刀两断。
我拿过桌面上的杯,又喝了口水。那股不好的味道不知从何而来。
“不过有一点我想问问:在这件事上,你是站在哪一边的呢?绵谷升那边,还是我这
边?”我这样向加纳马尔他问道。
加纳马尔他两肘支在桌面,双手合在脸前。‘咽边也不妨。”她说,“因为这里没有可称
为‘边’的东西。不存在那种东西。不属于分上下、有左右、分表里那类问题,冈田先生。”
“活像说禅。以思维方式而言自然有趣,但这本身等于什么也没说。”
她点下头,把合在脸前的双手约拉开5厘米,角度稍稍斜向我这边。手的形状很好看。
“不错,我说的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你生气也理所当然。问题是我现在即便告诉你什么,
现实中恐也毫无用处。不但无用,还可能弄巧成拙。这件事,只能以你自身的力以你自己
的手取胜。”
“野生王国。”我微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正是,”加纳马尔他说,“完全如此。”言毕,简直像回收什么人遗物似地轻轻抓起手
袋,戴上红塑料帽。而一戴帽,加纳马尔他便漾出时间就此告一段落那样不可思议的氛围。
加纳马尔他离去后,我半想不想地一个人久坐不动。因为起身也全然想不出该去哪里。
但又不能永远在此呆坐下去。大约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