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1(1/2)
奇鸟行状录
村上春树
--------------------------------------------------------------------------------
六只手指与四个ru房
在厨房煮意大利面条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我正随着调频广播吹口哨,吹罗
西尼的《贼喜鹊》。这乐曲特别适合用来煮意式面条。
听得电话铃响,我本想不予理睬。一来面条正煮在火候上,二来埃伯特(Clau
dioAbbado)正准备将伦敦乐团驱往乐章的峰巅。但终归我还是拧小煤气,去客厅
拿起听筒。说不定有朋友打电话介绍新的工作,我想。
“10分钟,我需要10分钟。”女郎劈头一句。
我对于音色的记忆颇具信心。这却是个陌生的声音。
“请问,您这是在打给谁?”我客客气气地询问。
“打给您呀!只需10分钟,10分就行。那样,就会相互明白过来的。”女郎道。
声音轻柔柔,飘忽忽。
“相互明白?”
“心情啊!”
我从门口探头看一眼厨房。面条锅白气蒸腾,埃伯特继续指挥《贼喜鹊》。
“对不起,我正在煮意大利面条,过会儿再打来可以吗?”
“意大利面条?”女郎惊愕地说,“上午10点30分煮面条?”
“这不碍你什么事吧!什么时候吃什么是我的自由。”我有点压不住火。
“那倒是的。”女郎以没了表情的干巴巴的声音说。看来感情稍一变化都会使
其声调截然不同。“也好,过会儿再打就是。”
“等等,”我慌忙道,“您要是耍什么推销员手法,再打多少次也是枉然。眼
下是失业之身,根本没有购置新东西的余地。”
“知道知道,放心好了。”
“知道?知道什么?”
“不就是失业期间吗?知道的,那点事儿。还是快煮你那宝贝面条去好了。”
“喂喂,您到底……”没待我说完,对方挂断电话,挂得甚为辞然。
我一时无所适从,望着手中的听筒。良久,才想起锅里的面条,遂走入厨房。
我关掉煤气,把意式面条捞进依篱。由于电话的关系,面条多少有点儿过火,好在
还不至于无可救药。
相互明白?我边吃面条边想,能够充分明白双方的心情?我可是无法理解那女
郎想说什么。很可能不过是捣乱电话,或许是~种新式推销招法。反正都与我无关。
话虽这么说,折回客厅坐在沙发看小说时,仍要不时觑一眼电话机,心里摘咕:
女郎说10分钟即可相互明白指的是什么呢?10分钟到底可以明白什么呢?现在想来,
10分钟是那女郎一开始便掐算好了的、对这10分钟推算似乎相当充满自信:9分钟太
短,11分钟过长。恰如煮意大利面条的标准火候。
如此思来想去之间,早已没了看书心绪,于是想熨烫衬衫。每次心慌意乱,我
都要熨烫衬衫,老习惯。我熨衬衫的工序分12道,由(互)领(前领)开始,至
(1)左油(袖口)结束。我逐一数着序号,有条不紊地熨烫下去,也只有这样方觉
得心应手。
熨罢三件衬衫,确认再无皱纹,挂上衣架。然后关掉熨斗,连同熨衣板放进壁
橱,思绪这才有了些条理。
刚要进厨房喝水,电话铃再次响起。我略~迟疑,还是提起听筒。若是那个
女郎第二次打来,只消说正在熨衣服挂断即可。
不料打电话来的是久美子。时针正指在11点30分。
“可好?”她问。
“还好。”我答。
“干什么呢?”
“熨衣服。”
“出什么事了?”声音里略带紧张感。她知晓我心情不佳时便要熨衣服。
“熨熨衬衫,没什么。”我坐在椅子上,把听筒从左手换到右手。“有事?”
“你会写诗吧?”
“诗?”我愕然反问。诗?诗是什么?到底?
“熟人在的一家杂志社办了份面向年轻女孩的小说期刊,正在物色人评选和修
改诗歌来稿,还要求每月写一首扉页用的短诗。事虽简单,报酬却不低。当然噗,
也还超不出临时工标准。不过干得好,说不定有编辑工作落到你头上……”
“简单?”我说,“慢着,我要找的可是法律方面的工作。这诗歌修改却是从
何而来?”
“你不是说高中时代修改过诗歌的吗?”
“那是小报,高中校刊!什么足球赛哪个班踢赢了,什么物理老师跌下楼梯住
院了,全是些无聊透顶的玩艺儿。不是诗,诗我可写不来。”
“说是诗,不过是给女高中生看的。又不是让你写干秋传诵的名篇佳句,适当
应付一下就行了。明白广
“适当也罢什么也罢反正诗是绝对写不来。没写过,也没心思写。”我一口回
绝。那东西如何写得来!
“嗅”妻透出遗憾,“不过法律方面的工作,可是不大好找的吧?”
“打过好些招呼,差不多到该有着落的时候了。万一不行,到时再作打算不迟。”
“是吗?那样也好。对了,今天星期几?”
“星期二。”我沉吟一下回答。
“那,能去银行交一下煤气费电话费吗广
“快去买东西准备晚饭了,顺路去银行就是。”
“晚饭做什么?”
“还没定,买东西时再说。”
“我说,”妻一副郑重其事的语气,“我想了想,觉得你好像用不着那么急于
找工作。”
“为什么?”我又是一惊。大约世界上所有女人都打电话来让我不得心宁。
“失业保险也快到期了,总不能老这么游游逛逛吧?”
“反正我工资也提了,副业收入也一帆风顺,还有存款。只要不大手大脚,吃
饭总没问题吧。或者说你不愿意像现在这样在家搞家务?对这种生活不感兴趣?”
“说不清楚。”我直言相告。是不清楚。
“那就慢慢考虑好了。”妻说,“对了,猫可回来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全未想起猫来。“哪里,还没回来。”
“去附近找找可好?都不见一个多星期了。”
我含糊应着,把听筒又换回左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