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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别经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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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雪:“你别跟我这儿演秦香莲,那合着你这些年就没跟别的女的这样那样过?”

郑素年勃然大怒:“我跟别的女的哪样哪样啊?”

邵雪哑然,沉默半晌,微弱地回击:“你也不怕憋坏了……”

郑素年:“……”

郁东歌终于按捺不住了。邵华捂了她嘴三次未遂后,秦思慕不大的公寓突然回荡着一声通过电流传来的中年女高音——“邵雪!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了!”

清楚了——楚了——了。

绕梁三日不绝。

邵雪目光慌张地四处搜索,终于定位到自己掉落在地板上的手机。郑素年还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她两步蹿过去把电话给捡起来。

“邵雪!”

“妈……”

郁东歌喘了口气,声如洪钟:“你什么时候把人家素年——不是——素年把你——不是——什么时候的事!”

邵雪把声音压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你们那边怎么通了电话啊?”

“我们通的?是你打过来的!”郁东歌气道。

邵华还在旁边添油加醋:“是是是,你打过来的。”

郑素年吊儿郎当地站在她身后,眼睁睁看着邵雪后颈的皮肤都发红了。

这还没完,电话里突然传来郑津的声音:“那个,小雪啊……”

邵雪:“郑叔叔……”

郑津:“小雪,那个,我就说一件事儿啊。就是我们家素年虽然死工资不多,但我一直是有套房子在出租的,租金虽然一直打到我的账上,但是你们要用我以后直接打到素年那边也行的……”

“砰!”

电话挂断了。

邵雪回过头去,没头没脑地就开始打郑素年。他也不还手,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胸口、肩膀、胳膊。

邵雪打得累了,郑素年就问:“歇一会儿?”

“你出去。”

“我不。”

“我让你出去。”

她说着就开始往外推郑素年。大风那个吹呀,她推一步,他走一步,走到门口了还是全凭她摆弄。邵雪给了个加速度,自己往外一撞郑素年,两个人齐齐跌出门外。

一股邪风刮过来。

“哐当!”

“吧嗒!”

面面相觑了半分钟有余,郑素年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这可不怪我啊……”

楼道里有风。邵雪穿的是睡裙,这才觉出冷来。

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爬,冻得她浑身发抖,蹲下身子抱着腿,开始还只是轻声啜泣,而后哭声便压抑不住地响彻楼道。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在哭什么。

哭颠簸七年,最后还是一无所有;哭潇潇洒洒地离开,却鬼鬼祟祟地回来;哭自己分明和父母在同一座城市却没勇气回家;哭借住在别人家里,门被锁上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所有的故作强势,所有的妄自菲薄。

有一件衣服从自己头上罩下来,郑素年蹲下身子看着她。他本来就不爱多穿,大冬天的,把外套给了她,自己就只剩下一件薄毛衣了。

他说:“回家吧。”

邵雪点点头,往前蹭了一点,一头扎进他怀里。

郑素年的手从她的背摸索到她的长发,轻声细语,却可靠无比。

“有我在呢,邵雪。我在呢。”

邵雪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她已经忘了上次这么心无挂碍地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做梦。梦里有极光,有草原,有长河,有自己走过的千山万水。可梦的最后总是故宫。冬天的故宫,雪落在地上薄薄一层。她和郑素年骑着自行车穿过北京城清晨的雾气,穿过纵横交错的胡同与气派的钟鼓楼,穿越一道道镶嵌着门钉的朱红大门。

修复室里的御猫细细地叫着,伸出舌头舔舐着她的手心。

郑素年睡眼惺忪地把二黑从邵雪身上拎起来。

他关门的动作很轻,以至于邵雪毫无察觉。二黑拼命朝邵雪睡的主卧挣扎,被郑素年一把推到站在门口的柏昀生怀里。

柏老板大元旦的也不休息,今天刚从苏州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领猫。

“怎么回事?”柏昀生朝里探头探脑,“你怎么今天睡的次卧?家里来人了?”

郑素年打了个哈欠,云淡风轻地道:“邵雪回来了。”

要不是他拽了柏昀生一把,柏老板往后退的那一步肯定会导致防盗门发出巨响。

“怎么回来了?”他大脑无法如此快速地消化面前的信息,“回来还住你家?你们俩……你们俩昨晚……”

“哎呀,滚!”郑素年瞪他,“我都睡次卧了这还说明不了问题?”

柏昀生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然,从了然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同情。

郑素年实在不想再看他,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哐当!”

“吧嗒!”

何其相似的音响效果。

柏昀生一手拎着猫一手开了车门,二黑降落在熟悉的副驾驶座上,又开始尽心尽力地用爪子抓挠起皮质椅垫来。柏昀生低头点亮屏幕,看了半晌壁纸上那个微微垂下头缝纫的女孩,又迅速把手机扔到一旁。

二黑挠得起兴,被天降手机砸了尾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邵雪不起来,郑素年也不好叫她。郑津那边的电话不断,他解释不清,干脆开了飞行模式。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殊不知自己亲爹家一早就迎来了邵华和郁东歌,三个老同事大眼对小眼。

郁东歌亲眼看着邵华拨出去的电话显示不在服务区,终于委顿地坐回了沙发上。

“儿孙自有儿孙福,”邵华叹道,“咱们就别瞎操心了。”

邵雪睡到日上三竿。

郑素年出去买了一趟菜,做了丰盛的早饭和午饭。

他全都自己吃了。

他也不知道邵雪晚上打不打算起来。就跟接回来个祖宗似的,既怕叫醒了没睡够,又怕饿醒了没饭吃。眼看天色擦黑,他一个人在客厅抽烟,越抽越惆怅。

接邵雪回来这事,算是他的一时冲动。

张祁跟他说的时候他理智尚存,等到秦思慕把她的凄惨模样活灵活现地描述完他就再也按捺不住了。那种感觉他在2008年地震的时候有过一次,时隔七年再现,还是因为邵雪。

他一刻也等不了,只想最快,最快,最快地找到她。

可是找到了又怎么样呢?

她要是又要走,他留得住吗?

主卧的门轻响了一声,郑素年下意识地把烟往身后藏。戳了几下没找到灭烟头的地方,他一紧张直接拿食指和拇指捏灭了。

他的眉毛一跳,这叫一个疼。

厨房那边的油烟还没散干净,他身上的烟味倒也不明显。邵雪还没醒全,半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一遍,一眼就看出他手僵得都爆出青筋了。

“怎么回事啊?”她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问,眼睛就没挪开过,“手怎么了?”

“做饭的时候,拿蒸碗没注意。”

邵雪把他的手拉起来:“那也不至于烫成这样啊?家里有药吗?”

郑素年把药拿回来的时候,邵雪已经倒了一碗凉水。郑素年半推半就地被她把手摁进水里,忍不住冰得一个激灵。

“你在哪儿找的冰块?”

“冰箱壁上刮的冰碴子。”

“你还挺有办法。”

“那可不。你先冰着,省得起水泡,一会儿拿出来了再抹药。这还是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知道的。”

“你烫着哪儿了?”

邵雪的手上也沾了点凉水,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抬头看着郑素年,忍不住嗤笑一声。

“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烫的哪儿都已经长好了。”

郑素年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把冰箱翻了个底朝天,熟练地开火,做饭,炒菜,还即兴用上了他买回来就没上过火的砂锅。

他觉得面前那个人有点陌生,长着和邵雪一样的面容,甚至哭的时候还是那副鼻子、耳朵全泛红的委屈样,但内里又已经和那个离开时的邵雪不同了。

他看得出了神。邵雪调了调火,又走过来看他的手。

烫伤的地方隐隐发红,总算是没起水泡。邵雪把烫伤药挤到他的手上,一点一点摩挲开,一边抹还一边吹,吹得郑素年半边身子都麻了。她瞟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烟头,漫不经心地问:“你抽烟?”

“没,”郑素年条件反射,“柏昀生有时候来家里,是他抽的。”

然后两人就陷入了奇妙的沉默之中。

砂锅里在煮汤,咕嘟咕嘟冒着泡。他伸出另一只手,开始只是抚弄着邵雪的发梢,然后就揽住了她的肩膀,再然后把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抱进自己的怀里。

这个拥抱,相隔七年之久。

她说:“我以为你都和别人在一起了。”

她说:“我要是不回来呢?”

她又说:“我不是让你别等我了吗?”

最后一句话已经带了哭腔。她穿的是郑素年的衬衣,宽宽大大的,下摆垂到膝盖上。他把两只手伸到她的身后,按住她瘦得勾勒出骨节轮廓的脊背。

他说:“太瘦了,还是胖点好。”

他说:“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啊。”

他又说:“你以为你是谁啊,说睡就睡,说不等就不等。”

邵雪:“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

砂锅忽地发出一阵悠长的“呜”声,邵雪一把把他推开。

郑素年:“你干吗去?”

邵雪急匆匆地走向厨房:“关火,要烧干了可就危险了。咱们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郑素年揉揉太阳穴,决定今天过后,让那个砂锅继续过不见天日的生活。

他这个人,很记仇的。

郑素年的衣柜里有条男款S号的裤子,在网上买的,拍错了码数,看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退货期。他把裤子放在衣柜深处两年多,没想到它还会有用武之地。

邵雪把腰带扣到最里面的那个环,整了整宽大的衬衫,觉得这造型还可以。

“走吧。”

郑素年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出了门。

七年不是个小数字。邵雪本来就不太认路,一上了高架更晕,把眼睛一闭干脆不看了。这地方变得太快,她忽地理解了当初那个华侨的感叹。

地理意义上的故土,视觉意义上的他乡。

好不容易上了主路,前面就开始堵车了。车往前一点一点地挪着,旁边有人烦躁地按起了喇叭。邵雪摇下窗户看了一眼,嘴里嘟囔一句:“这么大火气。”

郑素年笑笑:“习惯就好。”

郑素年打着方向盘转进停车场,邵雪终于一猛子扎进商城。

秦思慕那儿的门一关,可真把本就破产的邵雪关得一无所有了。她浑身上下除了睡裙就一部手机,被郑素年领回家后连翻译的稿子都是让秦思慕重新传过来的。秦思慕还特体贴,在电话里嘘寒问暖:“门锁了?门锁了没办法,你就住郑素年那儿吧。我还要好几个月才回来呢,没有钥匙。你不是户主,也没法找人开锁。没办法,邵雪,真的没办法。”

邵雪咬着牙:“你跟郑素年说我在你家这事我还没找你问清楚呢。”

秦思慕:“哎呀,这剧组来的什么破地方,荒山野岭连个信号都没有。

邵雪我挂了啊,没事别找我,这边没信号的。”

邵雪也打算回去见父母,可总不能连衣服都穿着郑素年的回去吧。大悦城的女人来来往往,个个都打扮出身价千万的气势来。邵雪穿着一件男款衬衣,灰溜溜地走进一家服装店。

她试了三套没一套顺心的,再拿了条冬季长裙穿出来,郑素年就没影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付款小票拿了回来。

“我没说买这件啊?”

“我觉得好看,”她没想到郑素年骨子里还有点大男子主义,“我觉得好看你就得穿。”

再往后,长靴、羊绒衫、大衣、打底裤,郑素年就跟个人肉提款机似的跟在她后面,让邵雪不禁怀疑这还是不是前天那个质问她“你是不是嫌我挣得少”的人。买化妆品的时候,她终于扛不住了,回头苦苦地哀求:“我虽然没卡也没现金,但手机也能付款的。你别这样了,多不好啊。”

“我愿意,”郑素年死皮赖脸,“七年时间一毛钱没给你花过,我烧的行不行?”

身后两个专柜的BA凑到一起开始窃窃私语,邵雪顶不住压力,迅速逃窜到其他楼层。

从商场出来的时候,袋子能放满车后座,邵雪把围巾裹到鼻子上,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郑素年的车。

“开心了?”

“开心了。”邵雪长舒一口气,“自打破产了还没这么开心过。”

车上了马路,却没按原路返回。邵雪就是再不认路也能看出来方向不对,她拉拉郑素年的袖子问:“这是去哪儿啊?”

“去咱爸妈那儿。”

郑素年简单地回答。

那附近堵得厉害,他们把车停在两站之外的一个停车场,然后步行走过去。

今年雪下得晚,元旦那天星星点点掉了几粒,到今天才撒欢似的下起来。

也是运气好,赶上了周一,全宫闭馆,人烟稀少。邵雪突然想起来:“对了,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请了半天假。”

她还没那个胆子去见爹妈,两人也就没往修复室那边走。沿着红墙一路往前溜达,在寂静无人的雪地上踩出四行脚印。

“这是最幸福的时刻。”郑素年的声音轻得像怕吓着在雪地上蹦跳的鸟雀,“在这儿上班就这点好,现在都是高楼大厦,这里头还挺有烟火气的。”

“也不是烟火气吧,”邵雪有自己的想法,“咱们中国建筑好像都是这样,甭管是老百姓还是达官贵人,住宅都在追求一种人与自然的平衡。哪怕是故宫也这样,那么大个太和殿,一颗钉子都没有。”

“国外不这样?”

“不这样,”邵雪摇摇头,“他们那边是海洋文明,什么时候都强调征服自然,要的就是人工雕琢的那股劲儿,和咱们的文化就不一样。”

等了片刻,邵雪抬眼看素年:“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呀,”他笑,“你本来就会说,现在还见多识广的。我这叫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邵雪推了他一把:“我看你这叫阴阳怪气。”

再一抬头,两个人就走到了太和殿广场的边上。这是他们童年时期最喜欢的地方,宽阔,肃穆,闭上眼就能想象百官朝拜的壮观景象。以前迈一层都要费老大劲的石阶现在一步可以上两层,邵雪几步蹿上最高处,冲着远处喊:

“嘿——”

声音冲上苍穹,四散八方。

十五岁的时候,也是白雪皑皑的太和殿广场,他问她:“你想过以后吗?”

她说:“我不知道会在哪里,不过不是在这里。”

一语成谶。

十四年光阴似箭,当初的人四散八方。他们和自己梦想的模样相差无几,却也几度走散,差点再也无法相聚。

十四年后,在这里,还是这里。

郑素年知道自己喉咙发哑,手指颤抖。冷空气把他的鼻腔冻得说起话来嗡嗡作响。他深呼一口气,问出了那句这么多天一直藏在心里的话:“邵雪,你还走吗?”

她仰起头。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一瞬间就融化了。她把刚买的围巾拉到下巴底下,露出冻得红通通的脸颊。

不知是谁在雪地上骑车。有女孩笑的声音,轻轻浅浅地回荡在太和殿上。

她说:“我不走啦。

“我不走啦,郑素年。”

她在漫天大雪的太和殿前,抬起头,轻轻地吻上郑素年冰凉的嘴角。

我不走啦,郑素年。

我愿意留下,不是放弃了什么,也不是牺牲了什么。

我只是愿意在这里,和你在一起。

我好像明白当初晋阿姨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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