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魅洲之素衣(3/4)
仗一打就是三个月。
原本关在牢里的那群妖精也被放了出来,组成了一支“妖队”,跟着自家老板上了战场,按黄谛梦的话来说,便是“戴罪立功”,风情万种的狐美人们与甩着长尾的蛇姬们却掩嘴嗤笑,不当回事,毫不客气地指出她们不是为了黄谛梦,只是追随自家老板,为了秦素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黄谛梦吃了瘪也不恼,只似笑非笑地望着秦素衣,嘴中打趣,道他不愧是惜花秦老板,女人缘当真不是一般的好。
秦素衣摸摸鼻子,一边故作谦虚,一边竹扇一打,合着那四个字笑得风月无边。
但实际上,这支“妖队”也的确帮了黄谛梦不少忙。
因为白虎精座下有三千先锋甲士,他们是一群疯子。
不知白虎精用了什么方法,百般实验,炼制出了一支疯狂的军队,他们不会累不会疼,无知无觉,只知冲锋陷阵,消灭敌人。
如此骇人的奇兵,根本不是普通将士可以抵挡的,是故才会叫联军连破十二关。只有众妖各施本领,才能勉强抵挡。
风云变幻的战场上,虫二馆的众妖们竭尽全力,各施神通,与白虎精的三千先锋甲士打得十分艰难。
秦素衣开启灵识,望向那群疯子,欲从他们身上寻求破绽。
只见开启的天目中,大渝的无数将士背井离乡。千里之外的妻儿还在家中挑灯等候,而远赴前线的他们却再也无法归家,战吼仿佛呜咽,叫人闻之落泪……
秦素衣心头大悸,他知道该如何破解这“无敌甲士”了!
风声愈急,鼓声愈急,秦素衣云衫飘飘,携一把古琴,一坛老酒,深入战场,席地而坐。
幻化出的一方结界叫敌军近身不得,秦素衣坐于光圈中,随手抓起酒坛,将烈酒尽数浇在了古琴上,扑鼻而来的浓郁酒香中,酒坛应声而碎,他修长的指尖拨出了第一个音。
仿佛潮水泛开,他衣袍鼓动,长发飞扬,古朴厚重的琴声瞬间波荡至了整个战场,宛如说书人慈悲的口吻,一丝一弦,如泣如诉,在战场上空飘荡着。
琴曲是大渝街巷传唱,三岁小儿亦会哼的歌谣,老酒是大渝本地特产,浓郁芳香的“离人归”。
琴音酒香转眼覆盖了整片战场,秦素衣衣袍鼓动,长发飞扬。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嘶哑的哭号,如潮水泛起的一个信号,三千甲士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仿佛在悠长的琴音中相继苏醒过来,手中兵器“哗啦啦”地坠地,哭声此起彼伏,渐渐地响作一片,甲士们抱头痛哭,望着家乡的方向哭得像个孩子,嘶哑悲恸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空:
“回去,回去,回家乡……”
秦素衣置身结界光圈中,手下仍不停地抚琴,眼眶却也不禁湿润了。
(八)意外
秦素衣一战成名,素衣军师的名号一时间传遍军营。
他率领着众妖和黄谛梦的部队会合,还来不及庆祝一番,却又遇到了一个新的棘手难题。
没了那三千甲士,联军的确不足为患,但白虎精还留有一招。
这些年不见,他功力似乎又见长了,不仅虎啸功愈加炉火纯青,还修习了一种拳法,震天动地,威力惊人。
营帐里,黄谛梦揉揉眉头,将与白虎精对战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素衣。
“要想打败他十分困难,但我仔细观察了他的拳法,发现和老二的螳螂拳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者浑重,一者灵巧,皆为拳法中的顶尖级别,又恰好相生相克,如此看来,除非把老二也叫过来,咱们三兄弟一同对抗白虎精,这才会有胜算!朕明早就回挽月找他。”
秦素衣点点头,却咳了起来,揪紧披风的领口,肩头起伏着,痛苦皱眉。
上次在战场上抚琴,他耗损了太多灵力,身子一直没有大好。
黄谛梦连忙上前,抚住秦素衣的后背,为他灌输内力。突然,他皱眉收回手,像觉察出什么不对般,绕到秦素衣身前,与他四目相接,急切道:
“你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即便是那一战耗损过大,却也不至于虚弱至此,调养了这么久都不见好啊……”
秦素衣望天扯谎,做贼心虚地不敢看黄谛梦,手指无意识地把竹扇展开又合上,这一下却叫黄谛梦惊叫出声:
“秦素衣,你八十四根千年竹节怎么会少了一根?”
入夜时分,将士们正喝酒的喝酒,交班的交班,却忽然听到从军师秦素衣的营帐里传出了一声怒吼——
“送给那个侏儒塑骨?你脑子是给狗吃了吗!”
吼声划破夜空,整个驻扎地齐齐被定住一般,静了一静。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军师帐中飞掠出来,跨马就向外头奔去,声若战鼓:“侍卫长何在?速速整队出发,随朕回挽月国!”
侍卫长从一顶帐篷里踉踉跄跄地跑出来,显然刚从被窝里爬起,帽子都还没戴好,慌慌张张地跪在黄谛梦的马前。
“皇,皇上,不是明早才启程吗?”
黄谛梦一鞭子抽去,暴跳如雷:“耳朵聋了吗?还要朕说第二遍吗?回挽月!”
(九)前尘
一路快马加鞭,入皇宫,穿长廊,过宫道,终于到了承华殿后,黄谛梦一脚踹开了殿门,一声怒吼:“段修盈!”
正在案前握着本书的修盈公主站起身,不再是不足十岁的孩童身躯,塑骨成功后的她明丽青春,恢复了本该有的少女姿态。
“你果然拿了秦素衣的竹筋,你可知道他少一根竹筋会如何吗?快给朕还来!”
气头上的黄谛梦不及多想,狠狠扼住修盈公主的脖颈。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近来在密谋些什么。你最好老实点儿,乖乖做你的修盈公主,别给朕添乱!等到打败联军,你就给朕嫁到珠澜国去,有多远滚多远,朕再也不想看见你!”
闻声赶来的唐御风恰好将这些话尽收耳底,眼见黄谛梦将修盈公主扼得喘不过气来,变了脸色就扑了上去。
“老三你个鸟人快撒手!”
被唐御风夺过修盈公主,黄谛梦咬牙切齿:“臭螳螂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老子当然是站在对的那一边!”唐御风也恼了,“我们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你赎罪,不想看着你被天打雷劈!”
“轰”的一声,殿门紧闭,大殿一下昏暗起来,阴风把灯烛吹得左右摇摆。
“唐、御、风。”黄谛梦逐字逐句地开口,缓缓而阴冷,衣袍鼓动,神似癫狂,他眼中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怒火。
“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千里之外的战场上,秦素衣缩在被中,忽觉脊背凉了一凉,像是一阵风吹了进来,冷入骨髓。他摸出心爱的竹扇,一根一根不住摩挲着,只觉今夜格外心神不宁。
秦素衣睡意上涌,打了个呵欠,一点点合上眼皮,不知怎么,梦里竟又回到千百年前,他们三兄弟初遇时的场景……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是盛夏的一天,风吹林间,一只蝉,一只螳螂,一只黄雀,齐聚在了一根竹子上。
螳螂与黄雀,自然就是唐御风与黄谛梦了,而这根竹子,就是当时正在闭目小憩的秦素衣。
等绿莹莹的螳螂吃了蝉后,咂巴着嘴回味,心神正松懈时,他身后虎视眈眈了许久的黄雀瞅准时机,忽地一口啄去,吓得螳螂躲闪不及,跌下了竹子,“扑通”一声,幻成了一身青衫的俊秀少年,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臂开口就骂:“哪个龟孙子敢啄老子!”
竹子上的黄雀也不多说,掠身飞了下来,扑翅一变,成了一个俊美的黄袍小公子,浑身上下透着清贵无双的气质。
他眉眼一挑,鄙夷地瞪向螳螂,也学他哼道:
“就是老子啄了你这龟孙子,你能拿老子怎么办?老子不仅要啄你,老子还要吃了你呢!”
彼时都是血气方刚的小小少年,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殊死相斗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两者本来就是天生的死敌,当下就在翠竹前打成了一团。
被吵醒的秦素衣睁开惺忪睡眼,见到的就是一只巨大的螳螂,和一只巨大的黄雀,不,确切地说,是下一瞬就幻成的两个小小少年,同时一扑,互相掐住对方的脖颈,死不松手。
秦素衣眼见着两人要同归于尽了,急中生智插话道:“你们如今谁也打不过谁,白白纠缠,不如以一月为期,各自勤加修炼,待到一月后再到我这棵翠竹前,一决胜负,我来做公证人,怎样?”
两个少年同时哼了哼,在秦素衣又是哄劝,又是激将下,这才不情不愿地撒了手,分道扬镳,拂袖而去,只留下了擦着冷汗,站在原地哭笑不得的秦素衣。
他本以为他们都是少年心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头就忘,所以才定什么一月之期加以诓骗,却没想到一个月后,两个少年当真早早地就来了,一来就摆出了斗鸡的架势,狠狠瞪着对方。
结果自然又是不分胜负,打成了平手,在秦素衣的主持下,又相约一月,再定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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