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1/2)
“她很喜欢他,也很……爱他,对吗?”
“自然,”阿槿瞟了他一眼,清清冷冷道:“殿下幼时便与郡王关系极好,应当比谁都清楚,没有人会不喜欢郡王的性子。”
明知她不过是实话实说,可李循还是被阿槿这句话刺痛到了。
但除了嫉妒,苦涩,更多的还是无奈。
他这一生骄傲自负,喜欢一个人,也必定要对方眼里心里只他一人,生死相依。
然而此刻却清楚的明白,他将永远也无法得到沈虞完整的心,不仅仅是因为李衡对她而言是年少最初的悸动,更是因为,在曾经深爱过的恋人死后,他从前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哪怕是过错也会化作一轮最皎洁无暇的明月高悬夜空。
虽得不到,却也不容许再被任何人所诋毁替代。
即便生得再像又如何,李佑是一个赝品,他李循又何尝不是。
阿槿说道:“殿下,从前是我口出狂言,对你多有冒犯,不过那并非是我的本意——正如殿下如今的所作所为,你心中有小鱼,不想要放开她,当真是因为喜欢她么,还是因为她为你受下那一箭的愧疚,抑或是得不到才放不下?”
李循微微拧眉,“你这是何意?”
“殿下聪慧,应当一点就透,”阿槿低声道:“从小到大,小鱼就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凡她所爱,皆弃她而去,而她这一生,渴望的仅仅只是安稳平静的生活,敢问殿下,可以给她想要的生活吗?”
“殿下生于皇室长于深宫,当知身为帝王,最是无奈,需百般妥协。当初殿下与沈婼青梅竹马,可还是转身又娶了小鱼,包括之后以沈婼为饵,设局赵王,在殿下心中,沈婼与殿下的基业,孰轻孰重?”
“恕我直言,殿下多疑自负,你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却不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所以即便你得到小鱼,也不会珍惜她,同样发生在沈婼身上的事,一件件都会在她的身上重演。”
“当初殿下明明知晓是沈婼陷害小鱼,却还是当着沈家那么多人的面将她打入冷宫,而小鱼这个傻姑娘,明知这一切对她意味着什么,却还是忍着羞辱认下罪名,那是因为她不舍得看着你费尽心思的谋划落空!”
“可是殿下呢,我只问殿下,就在她亲口承认的那一刻,你心中有没有一刻曾猜疑过她,这件事情,当真是她所为,还是全心全意地信任她,自始至终都不曾抱有怀疑之心?”
李循心神一震。
阿槿的咄咄逼问,竟令他久久怔然无言以对。
阿槿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讥讽,“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殿下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与计较,真正的爱一个人,是不会舍得利用她,看她受到一点点的牵扯和伤害,殿下从未付出过,如今苦苦纠缠,竟还想要回报!空骗了她的满腔真心,到来日红颜未老恩先断,殿下见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不会有愧吗?”
“郡王爱护小鱼,情深意切,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岁,宁愿压下心中的情愫也不想拖累她,后来崔神医告诉他,兴许他可以救他一命,郡王这才与小鱼说开,本以为日后是地久天长,可惜天不遂人愿,崔神医死于送药回来的途中,为了让小鱼放下他,才不得不选择欺骗……”
阿槿的这些话让李循知道,他自以为的那些温柔和情真意切,与李衡相比,就好像是地里的烂泥与天上的云般遥不可及。
李衡宁可孤寂而死,宁可被沈虞误会怨恨,也舍不得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
“郡王的离开已经夺走了她的太多心力,从前她明媚阳光,任何事情都不能令她长久伤怀,可是这三年来,我已许久许久未曾见她真心笑过了。”
“殿下心中若真有她,就请放过她,阿槿言尽于此。”
*
一阵含着凉意的暖风徐徐吹来,窗外栽种的粉樱簌簌落入清澈见底的湖水中,随着流水在湖面上荡漾,泛起层层涟漪。
阿槿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沈虞正坐在榻几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你身子还没好,别总在窗边坐着。”
沈虞喝了口茶,觉着腹中有些饿了,便又吃了块她递过来的糕饼。
“天儿太热了,这风也不大,没事的……这糕饼做的倒是极香甜。”
阿槿见她并没有因为李循坏了心情,心下稍松。
沈虞吃完糕饼,忽然说:“等病好了我们就走。”
“去哪儿?”
“去杭州,”沈虞脸上有几分伤感,声音低低地,“我想舅舅了,还有舅母、绾音和澄哥儿。我记得最后一次见澄哥儿,他才这么高,还是个什么都不懂事的孩子。”
李循不可能一直都留在自己身边,毕竟他这次来江南的目的就是铲除反贼、推行新政。
自从阿槿和李循将话说开后,李循倒是没来烦过沈虞了。
沈虞自是不知这些,还以为他是想通了,毕竟当初她那般欺瞒他,依照他的性子,不恼恨极了她才怪,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颜面追着一个心不在他身上的女子。
高纶从岭南急急回来,与裴佑的关系也是愈发尖锐,趁着这时候拿下江南道再夺回三州是最好不过的时机,眼看大军就要开拔,沈虞也琢磨着过几日就离开抚州。
傍晚枝霜将晚膳端上来,沈虞却没什么胃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李循。
她尚有一事不明,一事想托。
虽说巫蛊之案早已翻案,但祖父瞒着明熙帝救走了大哥,再怎么开脱也是欺君之罪,如今李循贵为太子,不可能不闻不问置身事外。
正思忖着,就听外头婢女说苏将军来了。
……
李循进门来,扫了一眼食案上清淡的三菜一汤。
“不请孤用一些?”
“我去添著。”
阿槿不仅没赶人,反倒去帮李循添著,沈虞颇有些惊讶。
不过她原本便打算在李循离开之前去见他一面,如今他来了,倒也不用她再去一回。
两人对坐,她亲自替李循斟了杯茶。
茶水入盏,馨香四溢,暖融融的烛光下她的目光温婉而平和。
“殿下若不嫌弃,民女自当欢迎。”
好像……两个人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平静地说过话了。
李循沉默地接过茶盏,饮下。
沈虞从榻上下来,走到他的面前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李循忙放下茶盏,伸手想要去扶她。
沈虞却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触碰。
沈虞低声道:“殿下,沈家愧对先帝,隐瞒庐江郡王的踪迹。但静愍太子当初于祖父有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祖父虽救了庐江郡王,却绝对从未撺掇郡王谋反,殿下既已知裴佑为假,民女又为殿下寻来了布防图,可否请殿下看在那半张布防图的面子上,对沈家从轻处置,民女衔环结草,感激不尽!”
李循垂目看着她,沈虞许久未听见他的声音,忐忑地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沈虞眸光渐渐黯然,“民女知晓,此事……令殿下为难了。”
李循神色晦暗不明,“沈家待你如此,你为何还要向孤求情?”
“沈家,不是我一人的沈家,它亦是祖父的沈家,”沈虞说道:“殿下一向公私分明,适才我之所求,是逾矩了,殿下……”
那句话就在喉咙中,沈虞想说出来,若说出来,他置身事外,从此两人再不相欠。
可是她说不出口,即便踟蹰了这么久,她仍旧忍不下心肠,不想看着祖父大半生的心血就这样毁掉,想要李循拉一把沈家。
纵然爹娘待她再不好,那也曾是她的家,是生她养她的靖安侯府,那里有太多太多她同祖父的回忆,她不敢想象,若是从此后连一个令她怀念的地方都没有了,日后思念祖父,她又该去往何处。
然而过了片刻,李循说道:“孤可以帮你。”
沈虞怔了怔,“殿下可是有什么要求?”
“嗯。”
他随口应了一声,好像是有要求,又好像是没有。
沈虞微微拧了眉。
他又是这样。
李循自案几上端来她沏的茶饮下,漫不经心道:“离开抚州之后,你准备去哪里。”
“什么?”
沈虞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别多想,庐江郡王是孤的长兄,长兄如父,他于孤有知遇之恩,沈阁老救他,自然就是于孤有恩,便是不提,孤也会想法子提沈家遮掩。”
说的倒是义正言辞,说完还指了指一边的位置,“你现在该放心了罢,去那边坐着,自己的身子都还没好利索就来给旁人求情。”
明明仿佛是在关心她,但这种命令的口吻就是令人很不爽快。
沈虞深呼了一口气,罢了,反正也习惯了,她告诫自己要忍,现在是她有求于人。
“多谢太子殿下。”她生硬地道了声谢,回到榻几上坐下。
毕竟做了一年多的夫妻,李循再迟钝还是能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但他又琢磨着自己刚才似乎也没说错话……李循吃了盏茶,不时若无其事地瞟沈虞几眼,等她的表示。
但沈虞闷头吃着菜,压根就不抬头看他一眼。
李循面上毫无波动,心里头却跟万千只蚂蚁在啃噬心口一般,最终还是忍不住先问出口,克制着提醒道:“你还没回答适才孤的问题。”
“什么问题?”
李循:“……”
李循只好又重复了一遍,“离开抚州之后你准备去哪里。”
“哦,”沈虞淡淡道:“不知道,走到哪儿就算哪儿吧。”
她才不会告诉李循她要去哪儿呢,不然什么时候这厮心中不痛快了又想来找她的麻烦,她连跑都没地方跑去。
李循故意道:“怎么,不敢说,怕孤拦着不让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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