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71章 游湖(双更) “那我哄你呀。”……(2/2)
闻澄枫弯腰把锦靴也脱了,翻过来哗哗倒出不少湖水。他说:“身上湿,难受……”
虞清梧环顾船厅内,并没有看见可用来擦拭身子的干净布巾,而她自己今日作男装打扮,也没有随身揣丝帕。
好在夏日气温高,覆在结实肌肉上的薄薄一层水渍,不消片刻就自行蒸发。虞清梧盯着他微比春冬日深上两分的肤色,泛出光泽,悄悄别开眼。
“你一会儿该不会准备就这样下船吧?”
毕竟悬挂身上的水珠容易蒸干,被湖水浸湿的衣服却没那么容易变干。何况以闻澄枫如今身份,更不存在穿回脏衣服的道理。
只听闻澄枫道:“我可以穿姐姐的衣裳。”
虞清梧摸了摸耳垂,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且不说她的身形骨架比闻澄枫小,对方能不能穿进去是个问题,更重要的是,倘若她把青衫给闻澄枫了……
“那我穿什么?”
闻澄枫一脸理所当然:“那位楼兰王女准备用这艘船离开中原,那么船上肯定备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所需的食物和衣物。不如你找找看,其中有没有从未穿过的衣裳?”
听之有理,似乎不失为一个办法。
而闻澄枫已经拖曳出木榻底下的衣物箱。
虞清梧掀开盖子,果然有不少崭新衣裙。
她从中挑出一件石榴红色的掸开,点缀在衣裙的金片银铃登时晃出细碎的清脆声响,臂袖与裙摆用料为薄透轻纱,且下半身衣裙开叉几近直到大腿根,应属不算常规的楼兰舞裙。
虞清梧将衣裳丢回木箱,重新拎起另一件。
依旧是相同款式。
哪怕她把整个箱子翻遍,也只看到了舞裙。
身后,闻澄枫压着唇角冒出一句:“姐姐穿这个肯定好看。”
“……”行吧,俗话说事急从权,况且这衣裳也并非全无优点,至少看着比中原层层交叠的规矩服饰更凉快。
虞清梧背对闻澄枫,褪去男子青衫后,双手搭在束胸,犹豫半晌。她看了眼那件石榴舞裙,深呼吸一口气,干脆豁出去了,抽解开束胸带子……
她花去小半盏茶时间才终于将繁琐飘带与各式金银装点整理好,转过身发现闻澄枫早已换好她原先青衫,却仍规规矩矩的后背朝着自己。
虞清梧轻勾唇角走上前,踮起脚尖,双臂搭在他的肩膀绕到身前:“你且瞧瞧,如何?”
闻澄枫低眉,伸至他眼下的手臂仿佛只披了一层薄薄红绡,朦胧可见玉肤细腻光洁。他回身,眼前女子是他魂牵梦萦的姐姐没错,可有那么一瞬间,闻澄枫恍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衣半遮肩,三千青丝肆意披散,清丽容颜未抹脂粉,妖而不艳,媚而不俗。
他秉着呼吸,目光最后落在姑娘如星明亮的桃花目,迎上虞清梧莞尔笑意,薄唇缓缓张开:“姐姐对阿依木讲的那桩古书传说,是怎么想的?”
虞清梧收回手,倒不奇怪闻澄枫在水下用一些特殊法子听到了船厅内的对话。
可既然他知道阿依木所说,就应该也清楚自己的回答才对。虞清梧重复:“我自然是不信无稽之谈的。”
“如果她所说是真的呢?”闻澄枫继续追问,“你会怎么办?”
他原也和虞清梧一样,两人素来都不信什么天命庇护之谈,但就在方才一瞬间,闻澄枫看见身穿楼兰舞裙的眼前人,美自是极美的,却莫名叫他生出某种荒诞古怪的错觉。
似乎,相同的衣裳在阿依木身上,凸显她妖容妍姿格,但也只是昳丽撩人而已了。
可到了虞清梧身上,却无端将舞裙的轻挑磨没了,翩若惊鸿好似画中走来的神明。
分明阿依木才是楼兰王女,这差别委实没道理。
虞清梧对他的追问不以为意:“不可能是真的。”说完,顿了顿又道:“你也别迷信上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然后学先皇炼丹kè • yào那一套。”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闻澄枫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同时在心底默默记下阿依木反复提到的梵漓族一词,准备派人出去查一查。
在望郡之时,他只告诉了虞清梧,贵妃真实身份是北魏皇室派去南越的卧底,却没有告诉她那批死士的后颈都有完全相同的胎记。因为前者是他已经查出来的真相,后者则至今毫无调查进展。
但仿佛阿依木的话给了他一些头绪。
蓦地,画舫晃动,虞清梧下意识想抓住什么搀扶,闻澄枫及时递出自己的手臂。
虞清梧以为是船只停泊岸边产生的摇摆,拉开木门准备下船,可映入眼帘的一片碧绿,让她不由得微愣。
船头两名撑桨的暗卫低头认错:“主子,我们好像不小心划错方向,闯进荷风湖深处了。”
虞清梧:“……”
荷风湖之所以名叫荷风湖,原因便在于这片湖泊的正中央植有成片荷花。如今六月初,正是菡萏绽放、亭亭玉立的好时节。
暗卫尝试想将船只划出荷花间,不料画舫体积过大,船身撞到荷叶根茎,蓄在滚圆绿叶间的水露登时倾倒下,恍如短暂降了一场清香阵阵的雨,又惊起藕花深处一滩鸥鹭。
虞清梧反应快,在荷叶歪斜的瞬间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才没被殃及。
可她还没来得及庆幸,下一瞬,船身又笨拙地撞到另半边的荷叶。
这回,在虞清梧闪躲之前,闻澄枫用她的短匕搁下方才那张已然倾倒完蓄水的荷叶撑到她头顶,如一柄伞,挡住从头顶而降的水,也遮去刺眼的炎热阳光。
稍稍定心缓神后,虞清梧算是看明白了,大抵北地山多水少,这俩暗卫根本不会撑桨划船。
闻澄枫道:“由着他们慢慢琢磨吧,左右午后无事,就当是我们来游湖了。”
虞清梧叹气:“也只能如此了。”
“姐姐要吃莲藕吗?”闻澄枫问她,“这个时节的莲蓬新嫩,包括莲心都是甜的。”
虞清梧自然应好,又说:“还能顺带再采些荷花回去做芙蓉莲子酥。”
闻澄枫随即站起身,采荷花、摘莲蓬。
没一会儿,娇艳荷花与碧翠莲蓬便堆满了虞清梧身侧,闻澄枫便又挪动东西给自己腾出个位置。
他用清澈湖水将手洗净,捏莲子于指尖,轻轻用力,白嫩饱满的莲肉立马从青涩莲壳中破出。
“姐姐,我喂你。”他说。
音落,虞清梧唇上便点来一抹清凉。
闻澄枫手指压着莲子推进她舌中,一颗接连一颗,指腹温热便也似在唇齿间荡开。
一阵裹挟淡雅荷香的清风袭来,粼粼湖面水波不兴。身处无穷碧色接天的莲叶间,赏着荷花映日别样红,尝着莲子清甜不涩,让两人都生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然。
虞清梧握住闻澄枫再次喂来莲子的手。
闻澄枫侧头瞧见她秀眉轻蹙,不禁问:“姐姐吃着苦莲心了吗?”
“没有。”虞清梧摇头说,“只是我突然想起来,这片荷风湖的荷花有没有主人?”
“如果有的话,我们不问自取,即为偷。”
她问完,没等到闻澄枫回答,便先听见木浆重重拍打水面的砸水声,夹带着一道盛气十足的怒吼:“是谁?是哪个小兔崽子偷了老夫的莲蓬?!”
虞清梧瞥了眼身旁堆积如小山高的莲子壳,顿时心虚不已,急忙对两名暗卫道:“你们划快些,快。”
她毫不意外地在下一瞬收到了一瓢荷叶水。
“……”她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人靠谱。
等等,不对,难道重点不应该是,她到底为什么要跑?
不问自取是偷,但如果付了银子便是购买。
虞清梧用手肘戳了戳闻澄枫的胳膊,问他:“你带银子没?”
闻澄枫回答道:“原本是带了的,可潜伏水底时揣那钱袋子太笨重碍事,就给丢了。”
他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一名老农已经撑着轻便木筏穿梭过荷叶间发现了他们,隔老远就大声嚷嚷:“好啊,原来是你们几个小贼,终于被我逮着了!”
“看老夫不打死你们!”
木浆应声砸入水中,拍打出巨大水花。
见状,虞清梧极其不厚道地躲去闻澄枫身后,让他独自一人承受被湖水扑了满面的滋味儿。
又连忙朝老农喊道:“伯伯别恼,我们并非小贼,只是先前不知道这些莲蓬是您的。”她解下佩戴手腕的金臂钏,抛向老农的木筏:“这臂钏大抵可以换六七十两纹银,就当我们向您买了莲蓬与荷花。”
老农捡起落在木筏的首饰,对着阳光左看右看,确实是足金料子,值虞清梧说的那个价。
但他还是气愤哼道:“给钱有什么用,这荷风湖里植的荷叶、荷花、莲蓬,还有下头埋在泥里的莲藕,都是尚食局钦点的东西,要送进皇宫的。万一哪天宫里的贵人需要一百株莲蓬,结果因为被你们吃了,凑不齐数。上头怪下来,这罪责谁来担?我可担不起!”
虞清梧眨了眨眼,原是需送进宫御用的。
她眉目流转看向坐在自己身边这位宫里头最尊贵的贵人,倏尔手指过去:“他来担,他担得起。”
“嘁——”老农满是不屑,“他谁啊?头发上还挂着水,当我看不出来吗,绝对是这兔崽子摘的老夫东西。”
闻澄枫哪里受过这般奚落,顿时眉眼耷拉下来,望向虞清梧的眸子盈满委屈与控诉。
虞清梧一时没憋住,唇间噗嗤漏出一声轻笑。虽没有太张扬,但从她一耸一耸的双肩颤抖可见忍笑忍得辛苦。
她是当真被逗乐了,又继续说:“伯伯若不信,我可以将他留下来做抵押。万一上头怪罪,伯伯就把他交出去抵罪,保准不会有事。”
老农见她说得这么肯定,不免产生动摇,将信将疑反问:“真的?”
虞清梧一本正经地点头:“自然是真的。”
“我把他给您送去?”
老农当然不可能真带走一个活生生的大人,既浪费他家粮食不说,瞧着也不像会干脏活累活的。最后只向他们问了个能抵事之人的名字,拿着虞清梧给的金臂钏撑桨走了。
待木筏远去,虞清梧再控制不住捧腹笑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明朗笑声回荡在荷池上空,抵入清新荷风。
眼角挤出两点晶莹薄泪,如花枝乱颤。
“姐姐。”闻澄枫在旁沉了脸看着她。
虞清梧深呼吸好几大口气,终于勉强停住笑,屈指拭去纯属笑出来的眼泪,声音微哑:“怎么了?”
她迎上闻澄枫凝望自己的凤眸潋滟出暗光,不完全是委屈,更多还有深不见底的如夜似渊,瞧得人心头一窒。
她又听见他低沉嗓音充满磁性:“把我留下来做抵押?还要把我交出去抵罪?嗯?”
最后一个字的语调被他拖出长长尾音,迤逦起伏了几个调子。不等虞清梧琢磨出几分含义,闻澄枫骤然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姐姐,你答应过的,不会再说类似于丢下我的话。”
虞清梧靠在他胸膛前,听着他愈渐加速的有力心跳:“方才是我玩笑开得过分了,你别当真。”
闻澄枫嗯道:“我没当真,可我还是不开心。”
“那我哄你呀。”虞清梧便仰头去够他的薄唇,落下轻柔一吻。
往常这个哄少年郎的法子最是好使,可今日闻澄枫却依旧挎着脸,他说:“还不够。”
而就在虞清梧准备再次吻他时,这人忽然俯身贴到她耳侧低语:“我想要姐姐……”
“晚上在房里,也穿这身衣裳。”
之后的话音和呼吸交错落在颈侧,惹得虞清梧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颤,在回味过来他的言下之意后,蓦然瞪大眼睛,霞红攀折耳垂染绯双颊。
“闻澄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流氓!”
闻澄枫笑言:“是姐姐调`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