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1)
因为她最快乐的时候是清圆陪在身边,同她一起分享喜悦,清和不像以前那样讨厌她了。甚至比起清如和清容,这个四妹妹更有可取之处。她真的还是个孩子啊,心思单纯得很,从李观灵的话里发掘出了更深一层的含义,自顾自说:“已经成家立室的人还来参加春日宴,大约有些别的想头。还未成家便庆幸不必再来的人,将来一定不会纳妾吧!”
夫君不纳妾,几乎是所有女人的愿望。尤其她们这样的,都是妾室所生,懂得妾的难处,也懂得为了生存,人愿意怎样不惜一切代价。所以避免丈夫纳妾,和不去做别人的妾一样重要,清圆的分析不管正确与否,至少在清和听来是很受用的。
姐妹俩正喁喁低语,不防远处的蹴球冲出场子朝她们飞过来,清圆闪避不及,被砸中了肩膀。
眼下时兴的蹴球是用八瓣皮革对拼,塞进米糠做成的,分量虽不算重,但由人踢过来,也颇具冲击力。她哎哟了声,揉揉自己的肩头,清和吓了一跳,忙问:“可要紧啊?”
她摇了摇头,见蹴球落在自己足前,便抬眼四下看,究竟是哪个莽撞的,踢球没个准头!
那球行经的路线,把人自发分成了两拨,人墙的尽头有个年轻人匆匆赶来,他穿一身牙色如意云纹缎裳,领袖缀红丝镶滚。那杳杳的一线赤色,映着白净的面庞,有种五陵春都郎的清隽况味。这大约是个很得志的青年,从他身上能窥出一种不知人间疾苦的气质。清圆很少看到有人生得这样意气风发的,仿佛暗影重重的尘世对他诸多宽待,他是这世间的宠儿,没有遇到过任何磨难,就该活得像一团光一样。
对一个人的评价,有时候只消一眼,清圆很快下完了定论,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女孩子果真还是习惯以貌取人。不过这年轻人,模样真是周正,早前她在陈家,逢着花朝上元这样的日子也能走出家门逛逛,至今为止没见过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但凡美的事物,都很难令人讨厌,连他的蹴球打中了她,似乎也是可以被原谅的了。
他脚步匆匆地来,到了面前并不造次,长揖行了一礼,问:“没有伤着姑娘吧?”
长得鲜焕又识礼,愈发可取了,清圆叠手还礼,笑着摇了摇头。
好人家的姑娘,等闲没有那么多话,你问一句她答一句,便显得不尊重了。那年轻人拾起蹴球,方才抬眼打量她,这一看倒有些怔,怔完了眸中升起一点柔旖的光,弯弯的眼睛,笑得如同月牙一样。
“对不住得很,先前一脚踢偏了,误伤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我的莽撞。”他左右看了看,“不知姑娘是同谁一道来的?我以前……竟没见过姑娘。”
能出席春日宴的,当然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但即便如此,女孩子也不好随意自报家门。清圆一味摇头,不应人家又失礼,便客气地谦让了一句,“实在没有伤着,公子不必挂怀。”
如今的风气,并不忌讳陌生男女见面,但说过多的话还是不大相宜。清圆拽了拽清和的衣袖,“大姐姐,咱们到那边去瞧瞧?”
所谓的“那边”离得也不远,不过十几步距离,挪一挪地方,便可以结束这场谈话了。
清和道好,正要向这公子颔首致意,恰巧李观灵带着小厮回来了。横塘的贵族圈子,男人之间大多是相熟的,他诶了声,“淳之,一局又散了么?”
那位叫淳之的公子偏过头去,春日朗朗的日光照耀着,侧面看去眼睫乌浓稠密,倒比姑娘还细致三分。
他见小厮夹着两张马扎,就知道李观灵和她们认得。这下正好有了搭桥的,便把手里蹴球抛给了场边候补的人,让他们继续,自己好抽出身来,一面笑道:“哪里,我先前不留神,误伤了这位姑娘,特特儿来赔罪的。你同她们相熟?”
李观灵笑了笑,笑容自矜,还带着三分赧然。复为他们引荐,比了比清和姐妹,“这二位是节度使谢公家的大姑娘和四姑娘。”又比比身旁的人,“这位是丹阳侯家的三公子。”
那位三公子拱了拱手,“在下李从心。”
既然道明了来历,就得重新见礼。清圆年纪还小,又是初入这个圈子,对升州贵胄们没有了解,清和却听过丹阳侯家的大名。如今朝廷封爵的公侯,大多是因祖上功勋,真正和帝王家一脉相承的极少,丹阳侯是其中之一。这样的爵位,来得太有根底了,凡是待字的贵女们手里都有一份名单,和丹阳侯家结亲几乎是首选。